第57节(5/5)

抹不去当年新法履历，法争演作党争，旧党随即将他贬逐。

沉寂多年，太后驾崩，哲宗皇帝亲政，绍述先帝，重推新法。蔡京再度回到汴京，他已知风浪之恶，顺势而为，大力贬逐旧党之人。

谁知哲宗皇帝猝然驾崩，当今官家继位。蔡京又被敌手排挤，贬至杭州。这时，蔡京又明白一层理：顺时不若顺人。

这官家文采风，雅逸，又好大喜功，蔡京信自己生逢其时。他自幼苦练书法，至此已卓然成家。天盛传苏黄米蔡，苏黄已于哲宗年间败落，文章笔墨更被禁毁，米芾不过一癫狂文士。唯有他，仅凭这一支笔，官家便断难割舍。更何况，新法一代中大多亡于党争，如今只剩自己一人。

果然，两年后，官家召他京，任为左仆，推行新法。

蔡京终于得志，他不愿重蹈王安石败辙，设立元祐党碑，将旧党之人一网打尽，全撵逐，无任何阻拦后，才大力推行新法。他知，无论新法旧法，得官家心者，才是良法。

于是，他不断推茶盐短引、当十大钱、方田等法，但凡能为国库增财，无不尽力施为。他更知官家雅好文教，便建辟雍，改科举，行三舍法，并广推至各路州县。

国库充盈之后，他又引《周易》中“丰亨豫大”之说，奏请官家，如今天充裕富足，王者当兴文艺、崇室、享富盛。于是造明堂、铸九鼎、设大晟府、扩延福五、修造艮岳，广兴礼乐，大事营造。

天气象为之大变，官家更是醉心其间，逸乐不倦。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并非顺无忧。每隔几年，官家便要疏远他一回，二十年间，他三度任宰相，又三度被贬。

他离不得官家，官家也离不得他。

前年，王黼被罢免，官家又念起他，他四度任宰相。那时，他双昏茫，已不能视事，政务皆由季蔡绦代判。这季行事不端，创宣和库式贡司，括尽四方金帛与府藏所储，激怒天，险些被窜逐。蔡京力求得免，自己也再度致仕。

他原以为此生就此终了，再无力去争逐。谁知金兵杀来，他举家随官家奔逃至镇江。新官家诏书随即降临，将他满门贬逐??

他坐在那街边树，回首一生，咬着一个顺字，起起伏伏，最后竟落到这地步。他不由得呜呜哭起来，这顺字原本便不该咬，咬得这般，最终咬作了两半，一半川，富贵，一去不返；一半页，命如薄纸，一撕便碎。

那押见他哭起来，更不耐烦，促他走。儿忙扶起他，勉又走起来。行了不多路，他腹中饥饿，便让儿去买些吃。儿到了街边那店，店主打问他父来历，一听之后，顿时板脸：“你蔡氏父，吃尽天骨血，还不饱？快走，莫讨打！”

潭州城原本不大，转瞬间，满街都知晓了他父份。儿拿了钱，四去求，没一家肯卖吃给他们。那押官自家去吃饱了，也不理会他们。傍晚，他们才寻到一座崇教寺，忙挨去求那寺中僧人。那住持却说：“施主借宿不妨，斋饭却没有。贫僧若救了你们，便是害了天人。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