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3/4)

是的。她端到一个兵卒面前，轻声唤他，那兵卒却没回应。丁豆娘又唤了几声，伸手碰了碰。那兵卒竟侧着倒，姿势却丝毫未变，早已冻僵而死。

丁豆娘惊唤一声，那碗汤也掉落到雪上。她忙去叫唤拍打旁边的兵卒，那兵卒也已僵住。

这时，其他妇人也连着惊唤起来。城上这些兵卒，不知冻死了多少个。

有几个妇人大哭起来，丁豆娘也早已满泪，听到哭声，她忙抹掉泪，过去止住那几个妇人，叫大家赶寻那些还未冻僵的兵卒，抬到城火堆旁救治。众人忙去挨个拍打那些兵卒。

丁豆娘一连拍唤了几个，都已冻僵，她再忍不住，也失声哭了起来。

半晌，她抬起泪，见城火光里，大雪茫茫飘落。人命也似那雪片，在寒风里飞旋一阵，便这般消失无影??

三、胜败

“胜了！胜了！女儿，咱们胜了！”

雷珠娘听到栾老拐在外叫唤，忙迎了去。见栾老拐冻得缩肩拢袖，瘸得越发厉害，连路都走不稳，脸也冻僵，却仍在笑。

她忙过去搀住，扶了屋，让他坐到炭火盆边，从火盆上吊的茶壶里倒了碗温茶。栾老拐手已冻僵，连碗都端不住。珠娘只得用一只手托着，栾老拐咕咚咚将一碗茶都喝尽。家里存的炭不多，珠娘一个人时不敢烧旺火，用灰压着，只取些意思。这时见栾老拐冻得这样，忙拨开灰，添了两块炭，屋里顿时散气。栾老拐凑近火盆，搓着手烤了一阵，才渐渐缓过来。

金兵攻来后，温家茶店店主忙关了门，躲城里。雷珠娘也和栾老拐逃了回来，家里至多只有半个月存粮，她虽存了几贯钱，可这时去哪里都买不到米麦，更莫说菜。不知这一战要打到何时，雷珠娘每日只敢煮些稀粥，和栾老拐早晚各喝一碗，勉吊住命。

几天前，栾老拐去寻，见东城在招募人力搬运炮石、草，却只雇年轻力壮的，他又老又瘸，不知如何也混了去，一天能得两块饼。累一天，他只吃一块，另一块则拿回来给珠娘。

昨晚栾老拐一夜未回来，珠娘也整夜没睡安稳，见他缓过来，忙问：“昨夜你去哪里了？”

“大战！这回金兵先杀到了东城。我在新曹门抱草，那边守将是刘延庆，前几年打燕京，蠢得脓包一般，见了火光便逃。这回，他倒是了不少，将兵卒教得极得法。夜里，怕金兵偷袭，便把草抛城墙，草堆里爇着火星，拿来报警。又请来那个作绝张用，造九炮，连家常磨盘都搬了许多来，能发大炮弩，将那金兵的云梯砸碎许多。连战了几天，金兵丝毫奈何不得。昨夜更是一场血战，金兵见东边打不，转攻南城去了??咳咳咳??”

栾老拐猛地咳起来，珠娘忙又给他倒了碗茶。

栾老拐喝过后，忽然嚷：“说得太，竟忘了这个——”随即从怀里掏一个小布团，揭开外的破布，里是一块糕，已经压扁，“官家见我们昨夜战得好，差人来赏赐御糕，我也抢到一块，女儿，快尝尝，你怕是从没吃过这等贵的糕儿——”

珠娘接过来，掰开，递了一半给栾老拐：“你一定也没尝过。”

“你吃，你吃！我活到这年纪，什么景儿没见过？”栾老拐执意不要，珠娘冷脸，他手里。栾老拐只得接过，一咬去大半，边嚼边叹，“天爷！世上竟有这等细香甜的吃??咳咳咳??”他猛又咳起来，糕渣得满满火盆。半晌才终于停住，“造孽！造孽！一糕竟掉一半！”

火盆里火焰升了起来，屋里亮了许多，珠娘这才发觉他面青灰，忙说：“把剩那吃了，我给你倒，洗过后，赶去床上歇着吧。”

“好女儿！”栾老拐笑了笑，一吞掉剩的那块糕，刚要起，却猛地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