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4/4)

他一个。他仍坐在椅上，仍颤个不住，整个人觉着跌了三九天的冰河底。没有伤心，只有恨，从来没这么恨过。他的牙齿不断叩响，半晌才又从咙里发一声低吼：“朱广！”

冯赛走兴国寺，知客僧认得他，合十问讯后，便让他自行去后面禅房。

冯赛是来拜会寺中一位老僧，这位老僧法名了智，俗名叫潘年，曾是汴京赫赫有名的商，他经营的潘楼酒店，是汴京七十二家正店之首。

潘年已经年过古稀，他是扬州人，五十多年前跟着运米船到汴京，上只有几十文钱。他先是在小店里帮工，慢慢积攒了几贯钱。他见汴京人嘴刁奇、好吃南，自己又会煮扬州鱼兜杂合粉，汴京并没见到，便恳求店店主引介他了散行，了两贯钱买了辆平盘两的“浪车”，又置了泥炉、铁锅、木桶，每日推着车上街卖粉。他的粉味新鲜，一桶粉推去，很快便卖光。他事从不惜气力，从早到晚不歇脚。人都叫他“潘合粉”。不到两年，就攒了一百来贯钱。他便典了一家脚店，除了卖粉，更添了几样新鲜南，转肆行。生意越越好，资本也越来越雄厚，连着开了十来家脚店。他一直瞅着城里的店面，觉着能在皇城附近开家店，才算真有脸面。而其中潘楼最让他心迷。潘年不但看重了它的“潘”字楼名，而且汴京正店中，它离皇城最近，就在皇城东角楼外，没有哪家地势能及得上它。

潘楼原是大宋开国初年名臣潘的亲族所创，到神宗年间，潘家已经衰败，新党重臣吕惠卿的族亲依仗势力，低价典了过来。潘楼早已是汴京名店，便没有改名。经营了十来年，正赶上王安石变法告败、神宗皇帝驾崩，元祐太后垂帘当政，重新启用司光等旧派老臣。司光清除新党，吕惠卿被贬黜，他的族亲也受牵连，被驱逐京。潘年早就在留意，一听到消息，立即赶去商谈，那楼照时价至少万贯以上，吕家亲族三日必须离京，顾不得谈价，结果潘年以三千贯的极低价典买潘楼。

潘楼一直以北为主，潘年接手之后，选品类，添加南、川饭，重新编定菜谱，又重金到各路州请来几十位技艺绝的茶饭量酒博士，聚萃南北菁华，一举成为汴京酒楼之首，赢得“不到潘楼醉，不知天味”的名号。

十几年前，冯赛初到京城，人地不熟，事事艰难，辛苦一年多才勉上。有回他接到一桩福建客商的荔枝买卖，这是极珍贵的果品，中等一些的商轻易舍不得买，富显宦他又一个都不认得，便想到潘楼，试着找见潘楼的果蔬采买，他家正巧在寻荔枝。于是双方当面验货，揭开筐盖，里面荔枝颗颗饱满，是上等新鲜的“皱玉”货品，连叶都鲜的。这荔枝是论颗卖，一颗要价一贯，双方谈了许久，最终以一颗九百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