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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回荣主话，芸初姑娘很好，只是常常惦记主娘娘，又碍着规矩，不好经常去给主请安。荣嫔轻轻了，说：过几日我打发人去瞧她。她是前去慈宁太皇太后那里定省，只怕误了时辰，所以只说了几句话，便示意太监起轿。琳琅依规矩避在一旁，待舆轿去的远了，方才转。

最后一句话说得玉箸笑起来：提那羊角灯去，仔细脚别摔着。

年，就可以放去了。芸初哧的一笑：小妮又思了，我知你早也盼晚也盼，盼着放去好嫁个小女婿。琳琅走过去给熨斗添炭，看画珠去外间了，于是嘴里：我知你也是早也盼晚也盼，盼有扬眉吐气的一日。芸初将脸孔一板：少胡说。琳琅笑：这会拿的款来了，得啦，算是我的不是好不好？她语声，芸初也绷不住脸，到底一笑罢了。

走回屋里，迎面叫炭火的气一扑，半晌才缓过劲来。玉箸说：正要去寻你呢，怕是要匙了。琳琅说：外真是冷，冻得脑都要僵了似的。芸初将自己的手炉递给她，又说：给你留了饽饽。琳琅于是说：路上正巧遇上荣主，说过几日打发人来瞧你呢。芸初听了，果然兴，问：气怎么样？

琳琅提着灯往回走，天已经黑透了。各里正上灯，远远看见稀稀疏疏的灯光。那雪片小了些，但仍旧细细密密，如筛盐，如飞絮，无声无息落着。隆福门的宿卫正当换值，远远只听见那佩刀碰在腰带的银钉之上，叮当作响划破寂静。她一脚浅一脚走着，踩着那雪浸了靴底，又冷又cháo。

荣嫔，琳琅又请安谢恩，方才站起来。见荣嫔穿着一件大红羽缎斗篷，映着灯光滟滟生，她在舆上侧了跟琳琅说话，里面一线宝蓝妆百蝠缎袍，袖着三四寸的白狐风，轻轻拂在珐琅铜手炉上，只问她：芸初还好么？

那雪绵绵了半夜，到半夜却晴了。一斜月低低挂在西墙之上，照着雪光清冷，映得那窗纸透亮发白。琳琅睡得迷迷糊糊，睡惺忪的翻个，还以为是天亮了，怕误了时辰，坐起来听，远远打过了四更，复又躺。芸初也醒了，却慢慢牵过枕巾拭一拭角。琳琅问：又梦见你额娘了？

琳琅放了手炉，在盘里拣了饽饽来吃，说：江宁织造府年前新贡的云锦，除了太皇太后、太后那里，并没有分赏给各主。今天瞧见荣主穿着，自是皇上新近赏的。两句话倒说得芸初笑起来：琳琅，明儿改叫你女诸葛才是。琳琅微笑着说：我不过是凭空猜测，哪里经得你这样说。

琳琅答应着，抱了衣服包袱，了灯往四执库去。刚刚走过翊坤，远远只见迤逦而来一对羊角风灯，引着一乘肩舆从夹过来，连忙立于墙之静候回避。只听靴声橐橐，踏在积雪上吱吱轻响。抬着肩舆的太监步伐齐整，如一人，琳琅低着屏息静气，只觉一对一对的灯笼照过面前的雪地，忽听一个清婉的声音，唤着自己名字：琳琅。又叫太监：停一停。琳琅见是荣嫔，连忙请了一个双安：才给荣主请安。

她顺着墙夹走到西阁之外，四执库当值的太监庆见了她，不由眉开笑：是玉姑打发你来的？琳琅：玉姑姑看雪大了，就怕这里的师傅们着急，所以叫我送了件端罩来。庆接过包袱去，说：这样冷的天，原该留你喝杯茶手，可是见天晚了，我也就不留你了。又说：回去替我向玉姑谢，难为她想得这样周全，特意打发姑娘送来。琳琅微笑：公公太客气了，玉姑姑常念着师傅们的好，说师傅们常常替咱们担待。况且这是咱们份的差事。庆见她如此说，心里喜，说：好，好，回只怕门要匙了，你快回去吧。

琳琅说：自然是好，而且穿着皇上新赏的衣裳，越发尊贵。芸初问：皇上新赏了衣裳么？她告诉你的？琳琅微微一笑，说：主怎么会对我说这个，是我自个儿琢磨的。芸初奇：你怎么琢磨来？

申末时分雪得大了，一片片一团团，直如扯絮一般绵绵不绝。风倒是息了，只见那雪得越发了，四已是白茫茫一片。连绵起伏金碧辉煌的殿宇银妆素裹，显得格外静谧。因天yīn雪，这时辰天已经黑了，玉箸来叫人说：画珠，雪大了，你将那件紫貂端罩包了送去，只怕等他们临了手忙脚，打发人取时来不及。画珠将辫一甩，说：大雪黑天的送东西，姑姑就会挑剔我这样的好差事。芸初便向画珠：瞧你懒得那样，连姑姑都使不动你了。罢了，我去走一遭吧。琳琅说：还是我去罢，反正我在这屋里闷了一天，那炭火气熏得脑门疼，况且今儿是十六，只当是去走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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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初不作声，过了许久，方才轻轻嗯了一声。琳琅幽幽叹了气，说：别想了，如今荣主在，你又是这样的人才，将来必是少不了的尊荣富贵。就算不留在这里，去必也是指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