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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胜年笑：看五爷说的，这是城西老周家槽房的酒，拿今年的新桂酿兑了，虽不敢夸好，但比起别家的桂酒绝不输了去。王五爷拿筷敲了敲那酒壶：坏就坏在这今年的新桂上，上好的桂酒，应该用杭州的金桂，且要拣苞未放的，醅酿成酒，坛密封三年，方成桂陈酒。启坛时香酒香，脉络分明，又丝丝相渗，甜香馥郁，啧啧他一边说一边摇赞叹，神间便显得馋涎yù滴。冯胜年在一旁陪笑：五爷说的是。心里却在嘀咕，那杭州的金桂，京城如何有得？就算拿运河里的船来载，顺风而至亦得十天半月，只怕那些桂未及运到京来，已经全枯烂成了渣泥了。

那三人越发张狂得意，一边大笑，一边就去拉那女。那女大声呼救，却并无人敢阻拦，二掌柜的怕闹事来，忙陪笑上前相劝：爷，诸位爷，我替她向诸位爷先赔个不是。诸位爷都是大人大量，三位爷想听什么曲，只叫她唱来，这样大广众的拉拉扯扯，也不成个统。

那三人皆已喝得烂醉，为首那胖斜乜着醉，发直：大爷我今天就不讲究什么统，你能拿我怎么着？二掌柜见他们醉得厉害，心叫苦，哈腰陪笑，连声：大爷说的是。转又呵斥那女：既然来生意，大爷们招呼你唱什么，你就给唱什么，大爷们听着满意，自然少不了你的好。

天黑得早，不一会儿店前挂的两盏极大纱灯都燃了，照得楼前远近数丈皆亮如白昼，店人声如沸，亦是闹到了极。那王五爷又吃了半壶酒，正是面酣耳，忽闻楼上一阵喧哗，只听到步声急促，一个妙龄女抱着琵琶直奔楼来。她装束艳丽，颇有几分姿，一望便知是店中卖唱的歌女，跟着有人大骂：给脸不要脸的小婊！咚咚咚楼板连声，追将来。冯胜年正端着菜上来，那女慌张不及，避他后，只见楼上追来的三个人，皆是一酒气。冯胜年忙哈腰笑：几位爷，有话好好说。为首的那人材矮胖，斜睨着他，冷笑一声：什么东西，竟敢拦爷的。他后两人哈哈大笑，冷不防伸手去将冯胜年用力一推。冯胜年猝不防及，仰面摔了个四脚朝天。那三人拍手大笑，冯胜年láng狈爬起来，正yù说话，另一名店伙识得那三人，连忙扯住了冯胜年的袖，低声说：这胖是侍郎家的亲戚，可别造次了。冯胜年吓得一个哆嗦，再不敢言语。

那胖嗬了一声，回顾左右：今天这丫可真是反了。大爷们支小曲儿，她都敢说不唱。不唱，不唱你来卖什么？那女见他bī迫至此，将手中琵琶往地上一摔，只听砰一声，板裂弦断，她抬起来，幽暗双眸似澄夜寒星：我虽是卖唱人家，亦是人生父母养，今日三位若是再bī我，青鸾不过亦如此琴，拼得一个粉碎骨。

众人瞧这qíng形，早就明白了七八分，可是谁肯帮那弱女说上半分好话，只有二掌柜陪笑：几位大爷给小店几分薄面，叫她好生替大爷们唱上几曲，赔个不是就是了。说着连连向那女使：青鸾姑娘，既然来挣这碗饭吃，好歹也要给客人几分面。那女心凄楚，帕来拭拭角，并不言语，那胖见二掌柜低声气的陪小心，仰面哼了一声，：那就叫她唱吧。

那王五爷吃得兴起，一壶酒吃完，又叫一壶，他起初饮酒吃菜，吃的甚快，到了最后，就着那碟生米酒，慢悠悠的细细品起来。因已是酉初时分，店堂里的吃客渐渐多起来，冯胜年和一众伙计皆忙得脚不地，前叫迎客，后叫上菜，左边桌上叫添饭，右边桌上命算账，十余个手脚伶俐的店伙穿梭来去，快步如飞，犹是忙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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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唤青鸾的卖唱女抱着琵琶，又拭了拭泪，调了弦，她愁心如焚，哪有心思唱曲，随只唱了一句：夜寒漏永千门静已经被那胖不耐打断：唱这样的劳什作什么，要唱也要唱十八摸。座中的男客皆哄得笑起来，那三个人更是乐不可支。青鸾的脸本来已经惨白，此时似更无半分血，见那胖又bī上一步，迷迷的两只只是瞧着自己，不知从何生了勇气，忽：我不唱了。

那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张面孔早吓得雪白，此时方：我虽然来唱曲，可也只是卖艺他们他们连说了两遍，极是楚楚可怜。那胖后的人便笑：我们二爷瞧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可别给脸不要脸。那女脸惨白，抿着嘴，却再不说话。

，冯胜年便拉了嗓唱告厨房：芫香爆肚、红油耳片、苏炸生米厨房里连声唱应：芫香爆肚、红油耳片、苏炸生米他们是老字号的菜馆，不一会儿三样菜皆上齐了，冯胜年将筷抹净，又依平日一样送上壶桂酒，说：五爷慢用。

那王五爷，他xing疏，甩开了腮帮大嚼，一边吃就一边夸：爷吃遍了城里城外大小馆，就你们这儿的爆肚是一份。拿筷敲着碟边：你们这耳片也得好，几天不吃，就叫人想得慌。冯胜年替他斟上酒，王五爷接过吱一就抿gān了，拿手背抹了抹嘴上的油，又说：可惜可惜，就是这桂酒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