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 知我(2/2)

“倒也不尽然。”郭嘉发上的簪缨尾端缀一颗剔透的和田玉饰，在烛火不停摇晃着，不知疲倦地挑拨人的余光，“只是非嘉自傲，纵使予郭图百万兵，嘉只需十万，便足以令他败退至九舍以外。”

但凡生来聪慧的人都难免恃智而骄，他已经这般聪明到极致，自然也少不了沾些凌人气。只不过平日看起来无拘无束全无所谓，为人又生洒脱，所以受不到他隐隐的骄傲罢了。

被戳破了心事，郭嘉也毫无任何不自然的神，反而愈发坦然地承认。

曹忍笑:“那孤要好好看看你是如何以十万兵退百万兵了，若仅仅是自夸，坏了孤的大事，休怪孤治你的罪。”

曹眯了眯睛，暂且把明亮锋芒收敛些:“奉孝对这结果又有几分把握？”

而他郭嘉自己倒也算不得修罗，不过是那条铺满白骨与鲜血路上的一个帮凶罢了，只是走在这路上的是曹，且那终是得看不见尽的天大定的将来，所以他才愿意扮演这样一个角。

“好歹公则也算是我颍川郭氏一个拿得手的人，嘉不能不给他面。”

他明白主公心里藏着两个曹孟德，一个用来作不惮于杀戮诛神的修罗，另一个，也会提笔赋诗，一步三叹百姓之苦饿殍之哀。所以，一个用来和他郭奉孝知己，另一个和荀文若惺惺相惜。

“就连奉孝也畏惧荀友若吗？”

曹若有所思地，随即听见郭嘉竟然又笑起来，打破了陷凝滞的周围:“不过主公也不必忧虑，我们亦有一人足以制约他，他的棋终究不会得太顺畅。”

郭嘉轻叹:“倒不是畏惧，只是这盘棋局有了荀友若作弈者，怕是落要有些拘束了，先前的布阵不再全无顾忌。”

“奉孝过于谦逊了。”他岂会不知郭嘉的心思，锐地一看破。

“那要看他的造化了，运气不好的话，或许他一辈也见不到这倚天。”

不过，郭嘉自己也是贪鲜血不吝人命的脾，战场之上动止之间便是疆域城池陡然陷落，行兵布阵何尝能少得了颅牺牲作祭，自然也不会怜惜那可有可无的声声哀嚎。

曹不禁失笑:“你这族兄，真有你形容的这般不堪？”

郭嘉呵了一气，手中折扇慢悠悠摇曳周的草木香气，倾沉思了几秒，:“田丰沮授虽智，然皆刚毅犯上，嘉料袁本初必不能用。许攸与审等人有隙，也不能齐心。至于郭图，小时和他棋没有一把能赢得了我，这么多年了想必也不会有。”

也曾自戏为“浪漫”，这固然足够荒诞不经，或者不如说是达到目的终归需要代价，自己也难免因此折了些寿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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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免微笑起来，青年的发丝总是散无拘，不受约束斜斜地从乌黑的两鬓逸来，衬得面更为病态的苍白。

“主公倚天剑是天名，世间无它再能堪为其副，自然是人人皆畏而匍匐，用它来威慑海再合适不过，怕是鵸鵌也不足以形容。”

“那可不敢。何况，”郭嘉忽然收拢酒靥，敛去笑意盯着他，语调骤而凝肃，顿时周遭的空气也变作了冰尘，“还有个制约嘉的敌手。”

他的眸锐利如九宸外的星辰锋芒，恰似这把寒光毕冷辉照彻的倚天剑，倏一瞥，便能割开醺醺醉，连烛焰也失去了摇曳的魄气。

曹立刻他言所指的名字。

“那得要看看他手那些谋士的本事了。”

“荀谌。”

这当然比不得荀彧圣人心，他承认但不愿与后者去比，与他达成共识的是曹也从不单独在他面前称赞哪怕一句荀彧兼济天的仁心慈悲。

何谓衬托之的萤萤微光，如今方信得真了。

“那自然是好剑。”曹颇有些自得地笑起来，任凭郭嘉将他的宝翻来覆去地欣赏，“奉孝以为倚天堪为鵸鵌否？”

他继续说:“主公以为，袁本初和荀文若两人之间，他会更谁呢？”

若非他角故意的笑意，郭嘉几乎要相信他嗜杀的本不可抑制地揭开，那眸底尽是猩红血光，渺远恢阔的山川之全然被求饶和哀怜染了惧怖。

缩了回来，“好剑。”

“那你说，”曹嘴角噙了抹笑，“这剑能否畏得了袁本初？”

“袁营谋士多如星斗，唯独荀谌一人令嘉不得不惮之。”

“奉孝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