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2/2)

我们在路边向每个过路的人乞讨，这条街上有很多我们这样的人，几乎每家铺的屋檐都坐卧着衣衫褴褛的乞丐，我们只是其中最不起的两个。

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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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只手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匹一路掀翻了无数摊贩，我娘将我推了一把，自己却躲闪不及，被活活踩死。

就这么活来，后来绮窗被青楼的老鸨看中了，她用自己换了二两银，分了一两给我，对我说：“阿杨，我要走了，听说了里面，每天都能吃一碗粥，我觉得好的。这个给你，你藏好了，别被人看见，想吃什么就去买，用完了再来找我，你别怕，我们再也不用饿肚了……”

我那年不到七岁，死死攥着太平车咚咚咚地磕，一遍遍哀求，膝盖蹭着地，被拖了大半条街，磨得血模糊，终究还是抢不过。

又黑又脏的绮窗站在我旁，她和我一样是逃荒来的，也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但她里一泪也没有，她比我大，也比我更机灵狡猾，她只有十二岁，却早早就明白了，这世间就是个大冰窖，仍你哭瞎了也没有。

我们都没有亲人，便自发地依靠在一起，白天混迹在市井里，偷，抢，骗，什么都，晚上一起蜷缩在门窗都被砸烂的破庙里，绮窗不知从哪里捡来一只锈迹斑斑、缺了卷了刃的剔骨刀，每天放在枕边睡。

一两个月还会在夜里偷偷掉泪，但时间了，泪也没了。

逃荒的第六十八日，我娘死了。

一支队泼风一般冲了闹市。当那个挥舞着鞭，大声喊着：“开！开！”队中间护着一辆车，车里不时有血迹滴落，后来我听人说，那人来自武林上赫赫有名的金刀王家，比武时被另一派的手所伤，受了重伤，赶着送医。

没有人敢再靠近她。

那天雪朵扯絮一样飘着，迷了人的睛，绮窗洗净了脸，穿着老鸨给她的褪了的红裙，静静地立在茫茫一片白中，然后两手空空跟着胖胖的老鸨走了，我遥遥目送她远去，她上穿的褪了的红裙仿佛一块暗的血，渐渐地化在了雪里，渐渐地又被雪覆盖，两个人拐了个弯，就再也看不见了。

破庙原本是另一群乞丐的地盘，他们看我们小好欺负，就打算赶我们走，还想对绮窗动手动脚，绮窗抄起剔骨刀就冲上去，一刀砍在其中一个人的胳膊上，她两血红，挥着滴血的刀，对着那些男人一个个指过去，声音尖锐：“来啊！你们来啊！”

明知自己杀了人，那为首的人却连停也没停，很快就消失在了街的尽。也没有人为我们讨公，我守着我娘的尸一整天，第二天一早，要迎接京城派来的锦衣指挥使，巡城的老厢军早早便来了，起来铲开了雪，又推来几辆太平车，一路将那些死在店铺屋檐的叫拿草席裹了，丢到城郊外边的化人场去了。

半年了，绮窗在青楼里学弹琴唱曲，她年纪小，老鸨想等她来了葵，人也开了，再让她接客。我还是在一些三滥的勾当，有时绮窗也会和我合起伙来去偷那些喝得烂醉的嫖客的钱袋。直到有一天她终于上了承恩灯，以二十两的价格，把自己的第一夜卖给了一个江湖人，那个江湖人快四十岁了，穿绸缎，踩着白底皂靴，腰带都是金的，走路过来，大圆肚比脑袋先来。

那是我第一次失去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