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衷情（二）(2/2)

蘇婉怔了一怔，嘴輕輕碰了碰他的黑髮，“想不明白，那便別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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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良久不語，無數的緒在衝撞著要爆發來，最後卻只是顫聲憋了這幾個字，“只是……你最恨的卻還是我。”

這形無意中被七歲時的洛雲撞見過一次，方善惱羞成怒，在這畫像前猥褻了他，叫他看看清楚，便是這女人生了他又不要了他，才使他落到了自己手上。

說到此處，洛雲輕笑著，“我還記得那畫像，實在是極了。不論別的，師父的畫工卻是一，當然，見了娘親後，才知娘親比畫還更些。看過那畫像，又得知娘親在江洲時，我曾去找過娘親，那不过時候年紀還小，也不知江州在哪裡，只是聽得別人說在北邊，我便傻乎乎地一徑兒朝著北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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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似乎有些壓抑地歎了氣，“說實話，我並不恨師父，甚至能理解他那種切求之而不得的心思。若不是，明日就要死，只怕這輩我也不會把這些事說來。”

有了第一次便有無數次，喜時猥褻於他，怒時也猥褻於他。

方善曾畫了一幅蘇婉少女時著一翠衣，手中拿著個紅石榴泛舟湖上的畫，供在密室裡，每日裡他都把自己關在密室裡好幾個時辰，對著那畫像如拜佛般地虔誠地燃香焚燭磕頭祭拜，念上来忍不住時，又像狗似的伸頭去那畫像。

洛雲笑，“他雖折了那事，只是，若一心要想折辱誰，總有的是法。”

兩人這般靜靜偎依在一處，忽地在黑暗裡傳來一陣開牢鎖的聲音，厚重的鐵門“吱呀”一聲開了，幾個人手拿著火把走了進來。

洛雲略帶苦澀地，“所以聽得舅舅說起幼時與娘親的舊事，我本來對他沒什麼怨恨，那時候卻不知怎的，妒得恨不能立即死掉。我知他素來愛慕娘親，又知我若那樣，他定然活不去。沒想到卻真害死了他。”

十三歲時，他終於尋到個機會殺掉了方善，把他埋在了院中的種著各藥材的壇裡，說來也怪，那些東西自此之後一年長得比一年好。

洛雲十二歲時，方善把那條白蟲在他上了試驗，並將他送去了城中有名的南院中，迫他賣了一年。说来讽刺，就连“洛雲”这名字，都是在南院时起的，一直沿用到如今。

方善心培育了一堆蛊虫迷藥之類的事，打算將來用在蘇婉上，那兩條蠱蟲是洛雲看著他一天天培育起來的。

洛雲笑，“不知該不該慶倖，那條白蟲卻沒有娘親上的黑蟲厲害，我只是毒發了一年，到第二年時，我自己將它吐了來。”

洛雲續，“方善就是我師父。當年，是他收養了我。”

那時候寒冬臘月，洛雲連鞋也沒穿，半夜裡逃去，不知走了多久，凍得頭髮眉上都是冰渣，一雙腳都被碎石紮得鮮血淋漓。當然，後來又被方善尋了回去，被關在了小屋裡三天三夜，這又是後話。

聽他這般輕描淡寫地笑著，蘇婉的一顆心像被狠狠剮了幾刀，只覺得比聽到他哭還更難受些。

方善收養洛雲的前幾年其實並未如何苛待他，甚至待他還算不錯，只是隨著洛雲一年年長大，五官容貌越來越類同于蘇婉，那滿腔複雜的愫便無法自控了。

蘇婉緩緩，“我記起來了。”

他自始至終未能放蘇婉，又因命折損，越發陰霾怪異。

已是額外開恩。

蘇婉只能靜靜聽他說著，連一句話也不上去。

洛雲搖頭笑，“小時候曾經立過誓要讓娘親後悔將我拋棄。後來與娘親重逢，覺得娘親輕賤，又是貌岸然，可依然不自覺地受引。到了如今，我也不知對娘親究竟是愛是恨。越想明白，卻越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