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章阳关空（3）(2/2)

不过也是时候走了，她想，趁着灯市还未散，上意刚刚好，这一场意料之外的相聚与对酌，足够支撑余的路途。

她端着碗盏提着酒壶，指尖夹着酒杯再次越众而来，一瞥见他痴痴的眸光，似波乍，不再隐藏。

沉荨一愣，酒杯举到边顿住，“你倒记得清楚。”

“都是天涯过客，不知能否共用一张桌？”

谢瑾叹一声，“我酒量不好，对酌次数不多，如何记不清楚？洪武二十叁年那次是第一回，洪武二十五年，你接西境军……”

谢瑾抿一酒放酒杯，“你与我约定，今后不再动手，以酒为誓，各饮叁杯。”

既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躲的了。她拿起椅背上的大氅，提了刀起。

“都说西关无故人，看来我运气尚好，这条偏僻的路上也能遇到故人，”她笑，朝他举起酒杯，“今日可是小雪呢！”

沉荨顿了顿，慢慢往两只酒杯中斟着酒，堂会已散，大厅里渐渐萧条，街上的灯节夜市却盛到极致，只是如此繁华喧嚣也终有散去的一刻。

谢瑾略微错开目光，许久却：“你恨我么？”

沉荨笑了起来，听见他说，“我喝完叁杯就没再喝，你却没止住，大醉后被你娘背回去，你家老爷后来见了我，还骂我来着。”

沉荨静静看了半晌，笑了起来。

“洪武二十叁年，你及笄那一年。”谢瑾略微低沉的声音响起，似浸着几丝伤。

谢瑾微微一笑，与她碰杯。

“……最后一次，是不久前的青霞山猎场——”他说到此，两人不能避免地想到极尽风天幻海的那一夜，她面孔漫上霞，偷觑过来，正好他也在瞄她，目光一即分，心立刻了节奏。

呵，原来和她想到一去了。

沉荨不答，反问他：“那你恨我么？”

他禁不住苦笑，狭路相逢无可躲避，不知方才回眸的一刻，可被她看见中来不及收起的绪？

算了，她本也冰雪聪明，又怎会不明白？何况是在这样一个熙来攘往的小城，万丈红尘中冥冥相遇，放任一回想是无妨。

“你我第一次这样平心静气坐来一块儿喝酒，”她笑，随意找了个话题，“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么？”

她低躲开他的注视，坐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袍，衬得脸尤为苍白，姿颀气息幽冷，自成一个寂寥落拓的世界，憧憧人影后像是从她心上透来的一抹不真实的影。

谢瑾目光落在那件大氅上，铁锈红的镶刻丝鹤氅，是他没见过的，原来她不是自己的臆想，原来……她也走了这条。

“难怪你记得清楚，”她笑，带着几分促狭问他，“那我再问你，我们一共对酌几回？记不清了吧？”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瑾一僵，回的那一刹那，眸中犹带着恍然和不敢置信。疑心是自己的妄念迷了，他怔忪着皱起了眉。

沉荨仰喝尽，转去看窗外。外绿红桥十里太平，灯火楼台冬和，只是再闹都似乎不过笼罩在上的那视线。

她不想在路上碰到他，他同样不想，所以不约而同地饶了路，却又差错地在这个陌生的小城里相逢。

她笑得更厉害了，眸弯弯似月芽，里藏着灯火星光，闪闪烁烁，细碎光拂人心。

“对了，好像还少算了一场……”他盖弥彰地笑，笑意却凝固在边，迎着她询问的目光，说不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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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看我什么？”沉荨摸摸脸，“我脸了么？”

他无言，她去拿桌上的酒壶，正好他也伸手过来，指尖相的那刻，谢瑾像是被火了一般，飞快收回手。

原来都藏着陷阱，再说去，这酒怕是不能再喝了。

她在刹那间了然，房烛的那一晚，本该会有一场对酌的，但那杯之酒，却终是没有饮。

沉荨将刀靠在墙角，大氅放到他对面的椅背上，返回去拿自己桌上的酒壶酒杯和小菜。

他注视着杯中清酒慢慢说着，年滔滔细数而过，寒夜清酒亦慢慢有了几分意，而她静静听着，神柔和地瞧着窗外，舒展眉悄藏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