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邻居(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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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携着一只沉笨旅行箱，拉杆和提手被行李托运牌缠了一圈又一圈：PEK，SHA，CTU，LXA……看上去都陈旧，好像自世界各地巡游归来的风幡。她剖鱼似的摊开行李箱，衣服旁赫然很竭力地挤着一摞书，本本封面上都印着名字：《簪洗剑录》。卷壹贰叁肆，顺序这样排去，有毕工毕整的，像女人的五官。撇是她眉的秀丽，横是她线的淡淡毅。书开本不大，是可以一手举着读来消遣的武侠小说。

“从前读过这个故事吗？”沉郁很顺势地问。

不论是如何亮或平庸的打扮，总归大多保持着“门见人”之类简单的自信，她的搭却充满了未意料的随意，像西瓜炒当菜，糕盖上了辣椒酱，更像是在养尊优的环境中被抚育成人，一朝从家逃后连衣服也不会自己挑的二世祖，秀气里透着一孩气的在生活自理方面的随意。

“谢谢……只看过一期连载。”她翻开第叁卷的扉页，“那个叫小轶的角，我记得。”

绿心橙萝卜一样的沉郁小从窗台走回来。路过床尾的病历卡低一看，睫齐齐向扫，好像云翳在湖面游移的投影，微笑：“原来是……江上有蕙风如薰，甘若醴。”像是已经在夸奖说：这真是个很好的字。

听懂了沉郁话里的夸赞，江蕙轻轻回应：“谢谢你，沉小。”

是郁金香的郁，也是郁郁园中柳的郁、代表忧思的郁。显然不会是父母给的名字——她原本是叫毓秀的。

她一抬手，像是苦恼般将发向后捋，侧面的五官弧度很畅，眉又细又弯。她站在两人病床间狭窄到可怜的空隙里，与江蕙面面相觑，面颊被房间闷了酡红，笑：“噢。还真是有。”一攒集很齐整的贝齿，然而笑容里又有几分憔悴的味。

这话飘沉郁的耳朵，她里闪过一丝光亮。在偌大的世界中，好像有什么应经由她们之间产生了，像一把砂糖撒了棉糖机，晃悠悠地抛一缕一缕如虹的柔丝：“不用这么拘谨，叫我小沉就好了。”

江蕙心中怅然，为自己最倾慕文化人，最看闲书和电影，且已经死透后烂在地里的曾经。

沉小碰见了她的神，所以伸手将那第一卷递来。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翻阅的故事已经在第叁卷。

沉郁独自来住院，病因是查来个不大严重但需要手术的良瘤。

“您觉得她怎么样？”

江蕙默然。睛朝左手边的窗撇了撇。她上去轻轻推开了不到半扇，风于是也很斯文地注来：“谢谢。”

江蕙垂双臂，把手上的书放低，向天板上悬吊的冷光灯望

“江蕙。”她回应说，“叁的江。”

转过，女人看见江蕙刻意眯着睛，于是解读她不想给自己好脸看一样的意思，脱外拎在手上，又将两条手臂盈盈垂落回侧，面对江蕙自我介绍：“我姓沉。”这语气有一不会甜腻得招人讨厌的小调，仿佛接来就要介绍说自己叫佳宜、思悦或者怡婷，尽最后并没有：“单名郁，是郁金香的郁。”

个星期，又闹上倒寒了。样式短样式的羽绒衣好像过一场雨后转夜就的菌。

这篇故事以前在杂志上连载，江蕙偶然在医院的报刊栏里读到过一期，故而她同沉也可以认书友了。

江蕙从此在心中断定，姓沉的小是个文人。且带着一从纯粹书中世界走来的憨直，几乎是不谙世事、也不愿意谙世事的，这完全不是卖或炫耀自己读过左思的《叁都赋》，只因为在她一以贯之的世界里，所认定的就是如此，颇有些化用“文以载”的意思，沉小的就是自己即刻的心，而绝无巧言令之徒的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