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莽男子闯入深宫 贤法司力翻成案(3/3)

”说罢，拱手告别。

居正送两人，即请独对，自保拱无罪，请特委勋戚大臣，彻底查究。神宗乃命都督朱希孝、左都御史葛守礼及冯保会审王大臣。希孝系成国公朱希忠弟，接了此旨，忙与乃兄商议：“那个奏闻皇上，这个难题目，要我去？一或失察，恐宗祀都难保了。”说着，掩面涕泣。正是庸愚。希忠也惶急起来，相对哭着。一对饭桶，不愧难兄难弟。哭了半晌，还是希忠有主意，令希孝去问居正。居正与语：“不必问我，但去见吏杨公，自有方法。”希孝当即揖别，往谒杨博，且语且泣。博笑：“这不过借公勋戚，保全朝廷大，我等何忍以家陷公？”希孝呜咽：“平反此狱，总须搜查确证，方免谗言。”博又：“这又何难！”当与希孝密谈数语。希孝才改忧为喜，谢别而回，暗中恰遣了校尉，先狱中，讯明刀剑来由。大臣始不吐实，经校尉威吓婉诱，方说由辛儒缴来，并将他指使改供事，略说一遍。是一个反复无常的罪犯，冯保也未免自误。校尉复说：“国家定制，谋逆，法应灭族，奈何自愿引罪？你不如吐实，或可减免。”大臣凄然：“我实不知。辛儒说我持刀犯驾，罪坐大辟，因教我供如此，不特免罪，且可富贵，谁知他竟是诳我呢！”说至此，大哭不止。校尉反劝一番，始行复命。

适氏家人，已逮京，希孝乃偕冯保、葛守礼，三人升厅会审。明朝故事，法司会审，须将本犯拷打一顿，叫作杂治。大臣上得法，冯保即命杂治，校尉走过，洗剥大臣衣服，大臣狂呼：“已经许我富贵，为何杂治我？”校尉不理，将他搒掠过了，方推近公案跪。希孝先命氏家人，杂列校役中，问大臣：“你看两旁校役，有无认识？”大臣忍着痛，张目四瞧，并无熟人，便：“没有认识。”冯保即嘴：“你敢犯驾，究系何人主使，从实供来！”大臣瞪目：“是你差我的。”保闻言大惊，勉镇定了神，复：“你不要瞎闹！前时为何供称相国？”大臣：“是你教我说的。我晓得甚么相国？”又证一句，直使冯保无地自容。保失不语。希孝复问：“你的蟒刀剑，从何得来？”大臣：“是冯家仆辛儒，给我的。”索尽言，畅快之至。保听着这语，几逃座，两肩耸，态度仓皇。还是希孝瞧不过去，替保解围：“休得！朝廷的讯狱官，岂容你诬么？”遂命校尉将大臣还押，退堂罢讯。

保踉跄趋归，暗想此案尴尬，倘大臣再有多言，我的命，也要丢去，便即遣心腹狱，用生漆调酒，劝大臣饮，大臣不知是计，一饮讫，从此了哑，不能说话。此时有一殷太监，年已七十多岁，系资格最老的侍，会与冯保同侍帝侧，谈及此事。殷太监启奏：“拱忠臣，岂有此事！”又旁顾冯保：“胡是正直人，不过与张居正有嫌，居正屡害他，我辈官，何必相助！”原来拱多须，所以称为胡。保闻言，神渐沮。监张宏，亦力言不可，于是狱事迁延。等到刑拟罪，只把大臣斩决，余免连。一番大风浪，总算恬平，这也是拱不该赤族，所以得此救星。拱闻此变，益发杜门谢客，不问世事。拱本河南新郑人，嗣后仕中州的官吏，不敢再经新郑，往往绕而去。统是偷生怕死的人。至万历六年，拱方病殁，居正奏请复拱原官，给与祭葬如例。又似盗发善心。惟冯保余恨未释，请命太后一切赐恤，减从半数。祭文中仍寓贬词，后来追念遗功，方赠拱太师，予谥文襄。小有诗咏拱：

自古同寅贵协恭，胡为小不相容？

若非当日贤臣在，小过险遭灭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