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词 第149节(2/3)

明知今日补，来日依旧会破，但他依然要重复着这样的选择，这绝不是意义全无的事，这是清与浊的博弈，是世存万的真理。

“受些闲气算什么？”

陆雨梧倒是分毫不慌：“老金老何他们几位纲总是捐过军粮的，我不为难他们，他们这些年非但要给那二位大人送孝敬，还要帮着他们置办，照生意，投去多少银也听不见个响声，自是有一肚的苦不敢吐，如今他们也算是将那二位大人的老底都了。”

吕世铎说着，再度看向陆雨梧：“死多少个谭骏也换不来庆元盐政的天朗清，只要盐政这潭还在，天一雨，就会变浑。”

吕世铎凑到炭盆边上，接过陆青山递来的茶，他去烟，略抿一，看陆雨梧书案上那一堆的公文，他不由叹了一声：“藩台大人找来这么些积灰的案卷让你料理，也不看看这些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如今东南成这样，不知哪天反贼就要打到汀州来，他还有功夫让你理这些东西，分明就是抓不住你的错，便只好用这些东西为难于你。”

陆雨梧知吕世铎话中意，庆元盐政几乎占了大燕一半的税收，只要它还是大燕的钱袋，不论如何清理盐政，这潭也不可能一劳永逸地清去。

他不止一次翻过府库的记录，捐军粮那日，还有附近村中的老农走了很久的山路，只为送一袋粮米给西北的将士。

“即便是一辈在田间地打转的农人，他们有时也会抬起来看一天边，他们也会关心边境，

“可此时正是危险的时候，你让何兄离开汀州，是不是……”

吕世铎看向他：“如今燕京正是风雨飘摇，人心惶惶，东厂抓了好些从前跟东有些关系的人，听说没一个来的，你虽与东无关，但如今那五皇姜变在大樊举事造反，皇上本就想让你死，说不准什么时候你我踏错一步，不必圣旨过来，抚台定然先拿了你……”

吕世铎早就想说了。

“萧祚那些反贼闹得厉害，为护住附近村中百姓，防备反贼，何总兵清野，让二十来个村中的百姓全都躲了城中，可如今东南大，汀州城中又才捐过军粮，存粮本不够。”

“我亦从未盼望什么天朗清。”

“在他们拿我之前，我无论如何也得先参他们二位上官一本，不论皇上怎么想，也好教天人知此二人上不能匡主，不能益民，皆尸位素餐。”

“你我这回是将那些枝枝蔓蔓的修剪狠了，”吕世铎说着这样沉重的话，却今日唯一的一个笑来，“盐场上那些人代来的东西，够我写好几个折的了，藩台大人，抚台大人知你滴不漏，今日便连番找我探风，威利诱都用尽了，不过他们有些话倒是说得很对。”

昨日，何元忍便领兵离开汀州去借粮了。

吕世铎没有反驳，捋了一把胡须：“在抚台大人，藩台大人的底，咱们这些日查几个纲总，查几个盐场，的那是釜底薪的事，的还是这二位大人的薪，若是一着不慎，被他们拿住话柄，那便是砍的重罪。”

吕世铎，抬望见门外飞雪连天：“这么多年来，每逢朝廷清理庆元盐政，便要换一批盐政官，他们都跟谭骏一样，是前卒，是可以随意清洗的棋，而真正掌控整个庆元盐政的，却偏偏是在盐政之外，与盐政无关的庆元提督学政孟莳，是庆元布政使丁冶，至于咱们这位巡抚大人，他亦是白苹中人，他不过是选了一条大多数白苹人都会选的路。”

炭盆里火星迸溅，陆雨梧目光及椅边红红的炭火：“是我向汀州百姓借的粮，只要我这官服还穿在上，我便不能看他们断粮。”

“但您是堂堂正正的庆元巡盐御史，本就有监察盐政，纠举不法的之责，”陆雨梧略微了一衣袖底的手腕，“您遵的是大燕律，无论是藩台大人还是巡抚大人，谭骏这样的前卒死了，他们明着是不能手盐政事务的。”

吕世铎闻言，心中只叹，他虽才四十来岁，心却早已迟暮，远不如这个后生心中光明，所谓修剪枝蔓，亦如补一张万丈大裘，以一针一线，不断补破碎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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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陆大人，你发什么呆呢？”

陆雨梧早将那紫电给烧了，但那些墨字似乎还印在他脑里，此时他回过神来，抬看向吕世铎，淡淡一笑：“您今日火气这么大，又是受了什么气？”

“祖父有个侍草的雅好，我燕京家中不少草都是他忙里偷闲亲自侍的，”陆雨梧抿了一药茶，又说，“他时常修剪一些杂枝，但那些杂枝经过修剪，过一段时日后，多少还是会一些新芽来，但祖父不厌其烦，得不好的，他依旧会及时修剪掉，如此一回又一回，木生得愈加整齐漂亮。”

“这世上本没有真正的天朗清，你我能的，不过修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