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3/5)

烧饭带儿，楼里住着不少同单位的人，她好不容易才调到后勤享福，红她的人不少，万一被拆穿装病请假就糟糕了，这才跟着儿挤到万街来“病休”。

“我胃不好，要阿娘烧的菜才吃得。”钱桂华随应付斯江。

“亚叔也会烧菜呀，烧得比阿娘还好。”斯江说的是实话。

“小鬼，关侬啥事，闲话多得来。侬阿舅呢？哪能勿来看侬？（小鬼，关你什么事，话多，你舅舅呢？怎么不来看你？）”钱桂华拿酸梅粉来：“斯江，去，拿那个装冰的瓶来，吾切杯酸梅汤。”

斯江爬上凳去抱瓶，又来了一句大实话：“小婶婶，侬有亚叔了，勿好再想吾阿舅了哦。当心亚叔再打侬。（你有叔叔了，不好再想我舅舅了，当心叔叔再打你。）”

酸梅粉瓶咣当掉在桌上，被钱桂华两只手捂牢，抖豁了几。她又是恼，又是羞，左右看看没人，上前两步在斯江胳膊上拧了一把，抢过瓶开：“侬只没宁要格小赤佬，瞎三话四撒么！怪勿得拿爷娘要再养一个弟弟，再也勿回来了，侬一辈也看不到拿爷娘！戳气哦！（你这个没人要的小东西，瞎三话四什么，怪不得你爸爸妈妈要再生一个弟弟，再也不回来了，你一辈也看不到爸爸妈妈，讨厌。）”

斯江楞了半天才觉得疼，对着面前的瓶直接一胳膊抡了去：“侬是坏宁！吾叫亚叔打侬！叫阿舅打侬！（你是坏人！我叫叔叔打你，叫舅舅打你。）”

她到底人小，瓶过钱桂华的肚摔在了地板上，还好没破，但是冰淌了一地，吓了她一。陈阿爷正好班回来，气得不行：“哪能回事！”（怎么回事！）

钱桂华抱着肚讪讪地坐回自己床上：“都怪我不好，刚刚告诉斯江她爸爸妈妈明年要生一个弟弟，今年就不回上海看她了。没想到她人小脾气大，把瓶摔了，还好是冰，要是开，我和我肚里的小东西就完结了。”

斯江了鼻，泪在眶里打转，跑到钱桂华面前仰着瞪着她：“侬瞎港！吾爸爸妈妈最喜吾了！（你瞎说，我爸爸妈妈最喜我了！）”

钱桂华伸手去拉她：“嗯，喜你，但也要喜你弟弟的呀，不能光喜你一个对吧？”

斯江小脯一起一伏的，摇摇又拼命，泪啪嗒啪嗒直掉，她胡一把，可是不完。

陈阿爷翻一把竹尺：“陈斯江！我陈家的人这么野蛮的吗？一理也不讲？你爸爸妈妈要生弟弟，你应该兴，兴懂伐？！你发什么脾气？啊？还摔东西，你婶婶肚里还有小宝宝，你想什么？我看你反了天了，天天跟着你舅舅不学好，将来也要没息的氓阿飞是不是？”

斯江梗着脖哭着大喊：“吾没！吾没发脾气——！”

“你还没发脾气？对着阿爷还敢吼叫，哭什么哭，你不讲理还委屈上了？不给你规矩不行了，手伸来！”

啪啪两声，竹尺打在斯江手心，斯江发着抖噎着想忍住不哭，又啪啪两声，打断了一弦，她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钱桂华挪开，想了想也哭了起来，她哭她自己。去年国庆节因为顾北武的那篓大闸蟹她多了几句嘴，就被喝多了的陈东海打了几掌骂了一晚上，连陈斯江这么小的人都记在心里，她的脸，真是没地方搁。

结果，谁也没想到，第二天陈斯江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