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5/5)

友谊绝对排在想也想不到的角落里，又有谁会愿意和他结革命友谊？他不可能去妄想一个十八岁上海小姑娘的，什么颠簸上一万公里，来到沙漠上都会变成负数。

所以当他接到顾东文气急败坏的途电话说他妹妹已经到了阿克苏，分在农一师二团十一连的时候，半天没回过神来，问了好几声“谁？谁？谁来阿克苏了？”顾东文威胁他要是不好好待他家西，他就从景洪杀到克拉玛依来揍得他找不到回上海的路。其实他本来就找不到回上海的路，沙漠太大了。

他间或回复顾西的信。他们每三四个月会在阿克苏县城见上一面，由于没有和异单独相的经验，每次的见面都会多他的两个上海同事和她的两个好朋友。他同事问他是不是和顾西在谈恋时，他第一时间是否认的。这位同事就去追求顾西，遭到了严词拒绝，就再也不肯参加他们的阿克苏聚会了。

后来他向组织申请要和西共同建设社会主义，是因为几块。

那年节他应邀去她们连队过年，她说大年夜会有吃。没想到年夜饭是全集合在天场上，一盆一盆的菜围成一圈全搁地上，只准吃不准带走。看着盆里已经冻得腻成一大坨的，顾西哭丧着脸跟他说对不起，她那双看谁都很多的眸里由于难堪充盈着泪。他突然认识到她就是另一个自己，她投于他，他却像那个遗弃了他的时代一样遗弃了她。而她无疑遭到了时代和他的双重遗弃。

他很难为，好像为那几块利用了她，显得她的很廉价，也显得他很无耻。孟沁和曹静芝她们哀叹，说兵团一个月二两油的给，已经三个月没发一滴油，她们却只能看着那盆犯恶心不了嘴。最后散场的时候，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趴去就从那个盆里叼上来一大块，在顾西惊慌失措难以置信的神中，拿手捂住了半边脸，大步星地跑向她们宿舍。那块后来熬成两勺猪油和几块油渣，顾西用油渣炒了白菜，又煮了一大锅挂面，的猪油倒酱油面汤里发滋滋的叫声，冒一阵微不可见的烟气。他突然意识到她多么可贵多么好，而他又是多么愚钝多么低俗。那夜，他近乎虔诚地亲吻了她——的额。

后来，他们有了斯江，她无论如何都要把斯江生在上海留在上海，他当然是支持的。他们都以为总有一天能回去团聚，转又过去了四年，现在他已经明白回去的希望太过渺茫。他们和斯江已经是两个世界，唯一联系着这两个世界的是玻璃台面的一张张照片。他甚至还没有过真正父亲的验。这次他考虑了十个月，他不想错过斯南这个孩。至少他不想被自己的两个孩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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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醒来的时候，一片黑暗。她以为自己已经生了，人轻飘飘的，肚好像不存在。一刹那她有解脱后的空虚，怨了七个月，一朝卸货，没有疼痛过就很不真实，像看天电影时，屏幕上突然现闪烁晃动的白线，一秒已经换了场景人对白。她心有隐晦的疚，既而又被大的悲伤淹没了，她怀疑自己一直持的“生在上海养在上海”并没有任何意义。这个叫“陈斯南”的孩依然和斯江一样，落在新疆，哪怕一辈都在上海生活，在派所他还是个“新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