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3)

筵，草草终场。张华山回到县衙门，连官服都顾不得换，立即吩咐张升：“传三班六房到厅来，我有话说。”

这三班六房，就算是县大老爷的“文臣武将”。文的是吏、、礼、兵、刑、工六房的书办。武的是皂、壮、快三班的隶役——这三班又有外勤之分：皂班掌监狱、值堂、行刑，是勤；壮班抓捕盗贼，快班执掌侦缉，都是外勤，而壮班和快班的职司，实在无甚分别，所以都称捕快。

宿迁县的捕快儿，名叫卫虎。提起此人，城里城外无人不知。五十年纪，瘦瘦小小，穿一件打补丁的黑布袍，一褪了的红毡帽，走到人面前，连小孩都不会把他放在里。可是要一提“卫儿”三字，哪怕是一等一的大力士，也会兴起一蓦地看见一条毒蛇的觉。

卫虎是张华山面前的红人，自然也是心腹——第一号心腹。因此，当三班六房的书办、皂隶和捕快集中厅，张华山郑重告诫，这位院大人与众不同，各自检，诸事小心以后，特别把他留了来，有一番密议。

既是“密议”，自然都是些不能为外人的话。要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提来检讨一番，该掩饰的掩饰，该弥补的弥补，该压制的压制，总而言之，不能让新任巡知。无奈这两个人平日造的孽太多了，一时竟有些茫然，好像一团丝般，不知绪在哪里。

先搁这方面，谈到对巡那面的“打”。这是早已准备好了的，一共两千两银，巡和他的手，各分一千；如果不够，由张华山斟酌形增添，事后再来算账，无须再议。现在要商量的是，孙老师那一条路，如何去把它走通。

“今天我才知——别看那穷酸相的孙老师，像个三家村的‘猢狲王’，竟是院的同窗好友、乡榜同年。这个人对我们大有用，非得把他收服了不可。”

“是！”卫虎心想，这无非要钱，便即答，“请大老爷酌定了数目，我上备齐了送去。”

“这倒不忙，难是怕他不肯收。”张华山把托县丞设法办学田，以及命令巡检每日供应料的经过讲了一遍，接着又说，“现在形又不同了，非把他拉在我们这一边不可。学田的事，缓不济急；送些猪白米，分不够。我想要筹五百两银送了去，他肯收就好办了，只怕不肯收，如之奈何？”

“总有办法好想。”卫虎慢吞吞地说，居然是恂恂儒者的神。

张华山看他低不语，便知他正在大动脑，而且要不了多久，便有绝妙的办法想来，所以他空了一袋“淡菰”，静静等着。

“大老爷！”卫虎真的要不了多久，便抬起了问，“非要他听话不可？”

“当然啰！”

“那么，一个人敬酒不吃，就只好请他吃罚酒了。”

“嗯，嗯！”张华山想一想，一，声音越来越响，见得他已有所领会了，“是如何的一杯罚酒？”

“要看大老爷的意思。”卫虎踏上两步，附着张华山的耳朵，咕咕噜噜说了好一会儿。

“好，好！”张华山一迭连声地说，“就是这么办！都给你了。”

“大老爷请放心！”卫虎低声又说，“提起孙老师这条路，我倒还有句话禀告，有条路，我已经搭上线了，大老爷要不要走？”

“路越多越好。你说，是怎么一条路？”

“这条路‘通天’，走得吃力；走到了，可就不他来的是怎么一个狠角，都不必放在心上。”

“那好啊！”张华山极兴奋地说，“快说，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