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3)

这时她在想，反正一场笑话是免不了的！不过笑话不要在喜堂上闹，喜堂上一闹笑话，不但自己受窘，而且怕收不了场。最好能够把坐错了轿的形，跟那家的“婆婆”悄悄儿说明白，悄悄儿派人赶到孝义乡陈家去说明白，再悄悄儿把两个新娘换过来。

“不过，有件事我还不懂。”赵老板说，“听说朱建伯还亲自送亲，走到半路因为不舒服，又折回去的。”

“对！”周老二也说，“叫开城门不费事，有规矩的：半夜开城，一两银。”

他虽未说明，陈继成当然也懂，急忙说：“衙门里不原告被告，总是要钱的。打官司，又是这样的血海冤仇，还在乎钱吗？老表弟，你先带五百两银去，该用的地方尽用，不够的话，在城里的柜上支。”陈家在城里也有买卖，是个很大的粮行，字号叫作“大生”，所谓“柜上”，就是指大生。

“是啊。”周老二答，“可是要去告状？”

慌过一阵，心又静了。睛看不见，耳朵却听得清。她也跟着母亲去吃过好几家大人家的喜酒，闹哄哄、糟糟是免不了的，可是她觉得这里的闹与，与众不同。

“是啊！”大家都同意这个见解。有人还愤愤地说：“这个媒人该送到官那里去打。”

“噢，噢！你什么？”这大概是那个大的声音，气急败坏地，“你抓住我的衣服什么？”

“那好！”老族——陈三太爷又说，“其次要防朱家一不、二不休，埋伏在那里，阻挠我家去告状。说不定会动武——”讲到这里，他的视线从“飞刀”杨大壮脸上掠过。

在喜堂上，居然有满村话

“够了，够了，五百两还不够？”周老二说，“明天只是告个状，还不到坐堂审案的时候。几个‘堂’打打，哪用得了五百两？”

“他妈的，大，今儿喝完喜酒，一场！谁要是装肚疼要上茅房，我就他的妹！”

第一遭——也应该是唯一的一遭，新娘，心里自然有些发慌。这时候她才想到，新娘上为何要蒙一块红罗盖。没有这块盖，睁睁看着那许多贺客，不把人羞死！发明这块遮着的盖的人，真正是积德！

“他妈的，你嘴里放净儿！谁输了钱耍赖？”说着，那人的声音，突然提了，“啊！”

就这时有人来唤周老二，说是陈继成请他有事商议。到里面一看，连主人一共是五个人，陈氏的族，陈家的西席、账房和教陈家 练武的一个教师爷——“飞刀”杨大壮。

“老表弟！”陈继成问他，“听说你县衙门里很熟，是不是？”

“那再妥当不过了。”陈继成一揖到地，“拜托两位，申冤以后，我再重谢！”说着，他的两行泪，又无声地了来。

“哼！”周老二冷笑，“故玄虚。”

“是了。”陈氏的老族捋着白胡须说，“朱家既然敢指使闺女行凶，自然有防备的。冤家，一番也是，两番也是，要防他还有毒手。”

“我看家骐城，也要小心。朱家料到必有一场官司好打，说不定‘恶人先’，抢了原告，所以最好半夜敲开城门，守住衙门，等天一亮就好抢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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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大家悚然动容，都觉得到底是老人家，见的事多，顾虑周密。

第三个人的声音上又现了，很威严：“放手！儿的喜事，你们在这里胡搅。他妈的，吃饱了撑得慌，是不是？”

“预备相验的‘公堂’。”周老二说，“这要把地保找来，怎么预备，他全知。”

这样想透彻了，她便不慌不忙，依旧守着她母亲一再告诫过的，新娘的规矩，由着伴娘撮。

“好的，我义不容辞。不过——”

轿坐错，青荷未曾轿以前，心里慌得冷汗淋漓。但是，很快地，她就能够镇静来。她从小就沉着，七岁那年，家里失火，她居然能够不哭，等人冲烟雾弥漫的屋，把她抢救了去。

“是，是！”陈继成连连，“三太爷说得一不错。”

顾忌。”

“当然，这得家骐亲自去告。”陈继成说，“想麻烦老表弟辛苦一趟，连夜陪他城，明天一早去喊冤告状。本来我该去的，这里还得办丧事，唉！好好一场喜事，冤孽！”

陈家骐也是，一直着泪，把他那件作为新郎官礼服的簇新蓝衫，在前了一大片。

“老表弟，我还要请教。打官司真还是一次，我在家该预备些什么？”

杨大壮当然会意了，霍地立起：“我保着老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