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让我先读为快。你请吧!”
这年会试的房考官中,有个礼主事,是个大名士,名叫刘逢禄,江苏常州人。他的祖父是乾隆丙午举博学鸿词取中一等第一名,后来官至文渊阁大学士的刘纶,但刘逢禄的学问得自舅氏庄家,他的外祖父庄存与、舅舅庄述祖,都是经学名家。嘉庆十九年刘逢禄
了庶吉士,散馆试不甚得意,改为
员,分在礼
,那真是为职选才,完全对了路。
原来刘逢禄学问务通大义,不在一章一句中
功夫,因而能达到学以致用的理想境界。嘉庆二十五年仁宗驾崩,丧仪自大殓至山陵奉安,由他搜集资料,一手拟订,可说是自唐朝设置六
作为中枢最
行政机关以来,所未有的盛事。
此外还有大大小小属于礼的难题,刘逢禄常用经义来析疑,每每迎刃而解,最有名的一次是,越南国王的老母有疾,特遣贡使来乞求人参,奉旨赏给,但诏书中有“外夷”一词,贡使要求改为“外藩”,礼
堂官因为诏书是奉钦定的,难以更改,大伤脑
,只好请教刘逢禄。
于是刘逢禄拟了一通牒文给越南贡使,牒文中先引《周官》王畿以外的土地分“九服”之说,夷服距王国七千里,藩服去王国九千里,是则藩远而夷近。意思是越南要改用外藩,反而是疏远了中朝。
其次解释“夷”字是称,引《说文通训》的话说:羌从羊、狄从犬、蛮从虫、貊从豕,皆是“
旁”,惟夷从大、从弓。夷是东方大人之国,那里很重一个仁字,仁者有寿,“东方不死之国”之称,所以孔
愿居九夷。言外之意,既为圣人所愿居,自然是乐土。
再来是引乾隆年间的上谕,饬四库全书馆不得将古书中的“夷”改为“彝”,于此可见,
于满洲的皇族,亦不以“夷”字为嫌,其为
称,不言可知。结论是:“舜东夷之人,文王西夷之人,我朝六合一家,尽去汉唐以来拘忌嫌疑之陋,使者无得以此为疑。”越南贡使看了这
霞牒,
兴兴回国去了。
又有一回——是三年前的事,有人上奏,请以康熙年间的工尚书汤斌,从祀文庙。
议时,由于汤斌在上书房当差,曾获
分,乾隆年间,亦曾有此议,为
宗所驳。现在旧事重提,如果准如所请,与
宗的意向不符。
但刘逢禄的看法不同。汤斌是理学名臣,清廉方正,古今罕见,在上书房辅导太二阿哥读书,由于
缘故,劳而无功,而且有人
谗,以致获罪。乾隆朝的驳汤斌从祀文庙之议,是因为世宗夺嫡,上谕中曾反复声言二阿哥如何不成材,以致太
位号被废。二阿哥不成材,当然是因为师傅辅导无方,所以汤斌虽在雍正年间
祀贤良祠,乾隆元年且追谥“文正”,但从祀文庙之议,因为有“二阿哥不成材”这个说法在,不能不归咎汤斌之不足为太
师表,就不能不驳此议。现在时过境迁,这个不准从祀文庙的原因,早就消失了。
当然宗的这些隐衷,自不能提的,刘逢禄只拿尧与舜的不肖
丹朱、商均,以及周武王的两个后来叛国的弟弟
叔、蔡叔来比拟为康熙朝的二阿哥,援笔而书:“后夔典乐,犹有朱、均;吕望陈书,难匡
、蔡。”舜之贤臣后夔,掌
礼乐教化,但并未
化丹朱、商均;太公望吕尚为周文王之师,但像
叔、蔡叔这
,也是教不化的。用这两个典故来表明汤斌在上书房获咎,咎实不在汤斌的说法是很有力的。礼
尚书汪廷珍决定照刘逢禄的见解申复,终于奉旨允准。
刘逢禄没有放过主考,但顺天乡试及会试的房考,几乎每一科都有份。这年闱后,焚香祝告,愿上苍默佑,凡真才实学,而闱中常遇到有
无珠的房官,以致埋没的举人,他们的卷
,都能分到他这一房。因为他自负有衡文
,人才绝不会在他手中错过。
果然卷一分来便是一喜。原来会试分省取中,
应试人数,钦定名额。本省房考官不能分得本省的卷
,以防作弊。江浙人文荟萃之区,刘逢禄不能分到江苏的卷
,却分到浙江的卷
六十本。浙卷七百,除去本省,十七房房官平均分
,每房只得四十一二卷,如今几乎多
一半,而且龚定庵的卷
,很可能就在这六十卷中——龚定庵中举后,
京会试落第,曾向他问学。当时“
秋三传”中,以《公羊传》最盛,但《公羊传》向分两派,董仲舒讲谶纬五行,何休则重在阐发《公羊传》作者公羊
的微言大义。此派在汉学中属于今文学派,乾隆以后以常州庄氏为
擘。刘逢禄之于庄存与,犹如龚定庵之于段玉裁,得外家真传。龚氏三世说经,本属于古文学派,但龚定庵跅弛不羁,师承并非所重。因为佩服刘逢禄,改习今文学派的《公羊传》,为他的叔叔龚守正视为离经叛
,龚闇斋亦颇为不满。龚定庵不大看得起他的叔叔,但父亲不能不敬,所以他对庄、刘一脉相传的《公羊学》,虽颇有心得,却“但开风气不为师”,表示尊重他的家学,而与刘逢禄的关系,亦只在师友之间,与通常受业弟
的亲密,大不相同。
当然,刘逢禄很想成为龚定庵名实相符的老师。这一回是个机会,而且这个机会亦真的来了,龚定庵的文章,便知,作得也真
。当
兴冲冲地上堂荐卷。
这一科会试四总裁,居首的是尚书王鼎,此人籍隶陕西蒲城,受仁家特达之知,清
绝俗,但脾气方正得近乎执拗、刚愎,听刘逢禄盛赞这一卷如何文质并胜,本已愿意取中,不
刘逢禄画蛇添足,多了一句话,事
变卦了。
“此卷于杭州龚自珍,足为榜
生
。”
“你说是龚定庵的卷?”
“是。”
“不会看走?”
“大人请放心,若非龚定庵,抉吾双目。”
“好、好!我留来仔细看看。”王鼎又说,“龚闇斋是我会榜同年,我对定庵很熟。”
不龚定庵是王鼎的“年家
”!刘逢禄心想还有此一重渊源,龚定庵今科必可得意。哪知回去以后,与邻房的房官陈御史一谈,陈御史顿足
叹:“坏了,坏了!老兄
之适足以害之。”
“为什么?”
“王定老,”王鼎字定九,所以陈御史这样称他,“是个规行矩步的学先生,最讨厌风
自喜的名士,一向讨厌定庵,说他不中绳墨。你这一
破,必遭黜落。”
“莫非他就不念年谊?”
“有年谊更坏。”陈御史说,“天原有一辈自负清
、不近人
的人,王定老即是其中之一。”
“我,我不大相信。”
“那就等着瞧吧!”
这件事谈不去了。刘逢禄换了一个话题问
:“你这里有好卷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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