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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刚从沙场来，半张脸被自己涂得七八糟，如被朱墨泼过，斑驳血痕，他轻晃额，听到沙沙轻响，那个砰砰动的东西不再规律，它时轻时重，时沉时缓，如一只年久失修的香钟，随时准备停止摇摆。

若人能自己选择，若他或阿靖是位女，他们是否可以······光明正大共度余生。

可不甘又能如何，人皆有志，人各有命，人算不如天算，既然天要收他，他只能泰然之。

之前可以说服自己认命要向前看，可这一日真到面前，仍令他想要逃避。

兰景明握掌心，骤然一窒，肺腑如被大手拧住，发狠拗一团，他圆瞪双，全冷汗直冒，气息噎在，好似被重堵住，前阵红阵白天旋地转，鼻腔冒腥气，这痛与以往不同，以往他还能扭曲，压住痛忍过去，可此刻他似被烙铁焊住，闻焦糊，手脚坠上千钧重铁，张开呼不气，想捂挪不动手，他如同一个废人，如铁板僵在榻上，任由被重锤撞击，一锤烂腔，将血扯的四分五裂。

兰景明脊背弯曲，两肘搭在膝上，额埋在掌心，指弯曲成钩，簌簌发麻，竭力止住颤抖。

耳边嗡嗡作响，这摧枯拉朽的疼痛不知持续多久，才堪堪消褪去，兰景明小心挪动指，耳蜗摇摇晃晃，像是乘载甚么，又像在托举甚么，他悄悄抬手抹过，一丝血在手背溢开，蜿蜒向淌，兰景明慌忙抬手，将血雾吞腹中，颤动间只觉血腥更，他珠挪动，指掠过人中，一血痕。

兰景明不到满地打哭天抹泪，求神拜佛烧香祈愿，他接受自己的命运，他在最后能见到阿靖，已是上天眷顾，若想再见赫钟隐一面······这愿望无法实现，若了曹地府真有那孟婆盛汤，他要多喝几碗，忘却血腥杀戮，抹掉往事前尘。

他沉默坐着，似一株栽在院中的枯草，被疾风折脊背，抖落满地草籽。

他离常人寿命的一半还差的远，如何能到甘心愿。

弯月挂在夜空之中，自天边溢寒芒，兰景明安静躺着，思绪随风而起，恍惚间又回到初见那日的雪夜，小白蓬松的尾卷曲而来，将他们团在中间，那日的阿靖诚惶诚恐灰土脸，可转天还是着撕布巾，给他缠在脚上。

褥都很净，显见都被阿靖换过，兰景明放缓呼，向外偏过半，手腕向转动，勾住陈靖小指，虚虚拢在掌心。

若生来不是这般对立······该多好呢。

兰景明怔忪片刻，缓缓坐起来，指挲几，借着自窗棂涌来的月，沿塌边轻手轻脚来，蹲在铜镜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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