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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见她目光炯炯，盯住自己，不得不答：孙儿还记得。

皇帝心中大恸，仰起脸来：皇祖母，她不是玄烨的疽疮，她是玄烨的命。皇祖母断不能要了孙儿的命去。

阁里本有着向南一溜大玻璃窗，极是透亮豁畅，太皇太后坐在炕上，那明亮的光线将映着上翠半钿，珠珞都在那光里透着泽的亮光。太皇太后凝视着他，那目光令皇帝转开脸去，不知为何心里不安起来。

皇帝曲膝跪，低声：孙儿不敢忘，孙儿以后必不会了。

太皇太后望着他，中无限怜惜：你好糊涂。起先皇祖母不知汉人有句话，qiáng扭的瓜不甜。咱们满洲人也有句话，白山上的天鹰与吉林乌拉（满语，松江）里的鱼儿，那是不会一块儿飞的。伸手搀了皇帝起来，叫他在自己边坐，依旧执着他的手，缓缓的：她心里既然有别人，任你对她再好，她心里也难得有你，你怎么还是这样执迷不悟。后妃嫔这样多，人人都望着你的，你何必要这样自苦。

太皇太后问：还有呢？

皇帝：后妃嫔虽多，只有她明白孙儿，只有她知孙儿要什么。

太皇太后忽然一笑，问：那她呢？你可明白她？你可知她要什么？对苏茉尔：叫碧落来。

太皇太后一：难为你还记得有国者不可以不慎，你今儿这般行事，传去宗室会怎么想？群臣会怎么想？言官会怎么想？你为什么不gān脆扼死了那纳兰xing德，我待要看你怎么向天人jiāo待！语气陡然森冷：堂堂大清的天，跟臣争风吃醋，竟然到动手相搏，你八岁践祚，十九年来险风恶làng，皇祖母瞧着你一一过来，到了今天，你竟然这样自bào自弃。轻轻的摇一摇：玄烨，皇祖母这些年来苦婆心，你都忘了么？

言毕将这些书册并针线箧都呈上，太皇太后见那些书册是几本诗词，并一些佛经，只淡淡扫了一，皇帝却瞧见那箧一只荷包绣工jīng巧，底穿着明huáng穗，便知是给自己的，想起昔日还是在乾清时，她曾经说起要给自己绣一只荷包，这是满洲旧俗，新婚的妻，过门之后是要给夫君绣荷包，以证百年好合，必定如意。后来这荷包没有完，却叫事端给耽搁了。皇帝此时见着，心中动前qíng，只觉得凄楚难言。太皇太后伸手将那荷包拿起，对碧落：这之前的事儿，你从给你们万岁爷讲一遍。碧落：那天主从贵主那里回来，就像是很伤心的样。才听见她说，想要个孩。皇帝本就心思杂，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震。只听碧落：万岁爷的万寿节，才原说，请主绣完了这荷包权作贺礼，主再三的不肯，儿的写了一幅字，又儿的打发才送去。太皇太后问：是幅什么字？

太皇太后却问：今儿午的讲，讲了什么书？皇帝答：今儿张英讲的《尚书》。太皇太后：你五岁学，皇祖母这几个孙儿里，你念书是最上心的。后来上书房的师傅教《大学》，你每日一字不落将生课默写来，皇祖母喜极了，择其jīng要，让你每日必诵，你可还记得？

皇帝攥着那条huáng绫，只是纹丝不动，过了良久，声音又冷又涩：皇祖母为何要bī我。太皇太后柔声：好孩，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臂上生了疽疮，痛得厉害，每日发着不退，吃了那样多的药，总是不见好。是御医用刀将ròu生生划开，你年纪那样小，却是一声都没有哭，瞧着那御医替你挤净脓血，后来疮才能结痂痊愈。轻轻执起皇帝的手：皇祖母一切都是为你好。

碧落来，因是日日见驾的人，只曲膝请了个双安。太皇太后问她：卫主平日里都喜些什么？碧落想了想，说：主平日里，不过是读书写字，些针线活计。才将主这几日读的书，还有针黹箧都取来了。

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皇帝的声音平和，听不任何涟漪：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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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嘴角微微一沉，旋即抬起来，缓缓：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翏矣。

太皇太后又是一笑，：那就说给皇祖母听听。

太皇太后沉声：你本忘不了！大迎枕铺的三尺huáng绫，随手往地上一掷，那绫极轻薄，飘飘拂拂在半空里展开来，像是晴天碧空极遥一缕柔云，无声无息落在地上。太皇太后吩咐苏茉尔：拿去给琳琅，就说是我赏她。皇帝如五雷轰，见苏茉尔答应着去拾，qíng急之一手将苏茉尔推个趔趄，已经将那huáng绫攥住，叫了一声：皇祖母，忽然惊觉来龙去脉，犹未肯信，喃喃自语：是您原来是您。

方才跪安，皇帝也起yù告退，太皇太后忽：你慢些走，我有话问你。皇帝微微一怔，应个是，太皇太后却略一示意，阁的太监女皆垂手退了去，连崔吉亦退去，苏茉尔随手就关上了门，依旧回转来侍立太皇太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