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女和飞剑(8/10)

故作轻松、推门离去的草鞋少年。

走在泥瓶巷里的陈平安，好像想起了谁，一就泪满面了。

陈平安走泥瓶巷的时候，刚好碰到宋集薪的婢女稚圭，她在将蔡金简送去顾璨家后，没有急于回家，而是穿过巷那，去逛了一遍杏巷那边的小铺，虽然没有购买什么件，心仍是不错，一路蹦蹦，快轻盈。

生于乡野，好似带着一青草香的少女，与那些檐大宅、院的大家闺秀，派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见到陈平安后，没有像以往那般低敛眉，微微加快步伐侧而过，反而停了脚步，凝视着这个不经常打的邻居，言又止。

陈平安对她笑了笑，小跑着肩而过，然后跑得越来越快。

稚圭安安静静站在泥瓶巷上，转望去，光奔跑的寒酸少年，像一只生命力顽的野猫，四窜，得不咋样，但好像也饿不死。

稚圭在小镇上并不讨喜，受累于少年宋集薪的古怪，被取名稚圭的她不是去铁锁井打，还是赶集买东西，或是给少年添置文房用品，总给人一不合群的觉。她也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遇上熟人从来不多说话，对于偏好闹喜庆的小镇百姓而言，这样的少女，实在是很难亲近起来。

在这方面，陈平安的境况和婢女稚圭，其实有些相似。不同的是，陈平安虽然也不说话，但其实本格绝对不惹人厌，相反，陈平安生温和友善，从来没有什么刺人的锋芒，只是家境败落的关系，又早早去了龙窑烧瓷讨生计，才显得和邻里之间关系没有那么熟络。当然，泥瓶巷的街坊们，对于陈平安的生日，确实会有一些说不清不明的忌惮。五月初五，在小镇乡俗里，属于五毒并的“恶日”，陈平安在这一天生，加上他爹娘的纷纷去世，他早早成了家里最后一独苗，自然而然会让人心里犯嘀咕。尤其是上了岁数、喜在老槐树那边凑闹的老人，对于这个泥瓶巷的少年，尤为疏远，私也会告诫自家孩不要接近，但是每当孩满脸不愿，刨问底问为什么的时候，老人们又说不个所以然。

此时一个修形从小巷走，站在少女边，婢女稚圭转过，一言不发，只是向前走。那人便转与她并肩走在泥瓶巷里，那人正是学塾先生齐静，小镇唯一的读书人，正儿八经的儒家门生。

稚圭脚步不停，脸冷漠：“我们两个，井不犯河，不好吗？而且先生你别忘了，之前确实是你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我一个小小的贱籍婢，当然只能忍气吞声。但是从最近开始，先生你那座远在不知几千万里外的法脉场，好像了问题，对吧？所以现如今先生只是井，而我才是河！”

泥瓶巷的不速之客齐先生微微一笑，：“王朱，罢了，暂且乡随俗喊你稚圭便是。稚圭，你有没有想过，你虽是天地眷顾，应运而生，可是当真以为我没有压胜的手段？还是说你觉得几千年前，四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圣人，联袂莅临此地，亲自订立规矩，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有留半后手？说到底，你只是坐井观天罢了。苍穹之，大地广袤，远远不是井那光景模样啊。”

稚圭皱了皱眉：“齐先生，你也莫要拿话来唬我，我不是我家少爷宋集薪，对你那冠冕堂皇的说辞，不兴趣，也从来不信。先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打生打死也好，好聚好散也罢，我都接着。”

齐静缓缓：“劝你脱离此樊笼后，不要得寸尺。涸泽而渔，无论对谁都没有好。尤其是你和他踏上修行大之后，不是否结为侣，都应当收敛锐气，不可跋扈恣睢。这并非什么威胁，而是离别之际，我的一些肺腑之言，也算是善意的提醒。”

照理说，两人份天壤之别，婢女稚圭却极为不卑不亢，甚至当气势还要隐约压过齐静半。她讥笑：“善意？数千年来，你们这些了不得的修行中人，在上，画地为牢，拿此地作为一块庄稼地，今年割一茬明年一捆，年复一年，千年不变，怎么到了现在，才开始想起要同我这孽障‘与人为善’了。哈哈，我听少爷说过一句话，被你们很多人奉为圭臬，叫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吧？所以也怪不得齐先生，毕竟……”

齐静继续前行，轻轻踏一步，似笑非笑：“哦？”

一步之后。婢女稚圭脸微变。

两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一地方，四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遥遥的上方，有无数育着神圣气息的光线洒落而。

他们如同置于一不见底的井井底，那些金黄的光从井缓缓落。

齐静一袭青衫，衣衫上有阵阵光，转不息。浩然之气，正大光明。

稚圭先是面容狰狞，只是很快就恢复了脸淡漠的麻木模样，呢喃：“六十年佛门梵音，如耳畔打雷，声声不歇。六十年家符箓，如附骨之疽，竭力撕咬。六十年浩然正气，遮天蔽日，无可躲。六十年兵家剑气，如地翻，无不被溅。每一个甲就是一次回，整整三千年了，永无宁日……我就是想知你们所谓大柢，到底在哪里，先生书本上的白纸黑字，先生传授业解惑时的微言大义，我看得到听得到，但是找不到……”

她痴痴望向那位正气凛然的中年男人，既是穷乡僻壤籍籍无名的教书匠，也是儒家山崖书院的齐静，一个连大隋王朝权势大貂寺也要尊称一声“先生”的读书人。

稚圭突然笑了，问：“先生何以教我，要如何劝我向善？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儒家那位至圣先师，以及祖之一，都曾提过‘有教无类’？”

齐静摇：“跟你讲一万句圣人教诲，也没用。”

稚圭看似在和这位儒士云淡风轻地闲聊，实则整个人就像一张绷的弓，角余光不断打量四周，寻找破局的蛛丝迹。

齐静对此视而不见，冷笑：“我知你其实有无穷无尽的愤怒、怨恨、杀意。我并非容不得异类，只是你要知，随意起恻隐之心，泛滥施行慈悲之举，从来不是真正的三教教义。”

“我们家少爷经常念叨，跟读书人掰扯理，最没意思了。”稚圭扯了扯嘴角，眯起那双诡异的黄金重瞳，“原来齐先生是真的回光返照了，自然比起以往更加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