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民国等边三角】 宴安 12(2/2)

找活，他那时刚刚条，往地上一站像筷，在城里走了一天也没人愿意要他，垂丧气地往回走，刚好在家门遇上连军装都没来得及换的周嘉平，肩上扛着麻布包，绿胶鞋被尘蒙成土黄，欣喜地喊他“阿亭”，问他去哪了，周亭没找着活觉得丢脸，支支吾吾半天不肯说，最后还是被他哥给看来了，周亭那时还不及周嘉平，周嘉平把行李一丢，拉过周亭的两只手让他摊开，又把自己的手摆在旁边给他看，周亭不解其意，周嘉平：“阿亭，你了一双读书人的手，我这才是活的手。所以我去活，你只读书。”

周亭五指攥成拳，又慢慢松开，他站起，从柜里拿他穿到这村来的那衣服。他离开军区时穿的那衣服。

不知她有没有回。

我欠大哥的。周亭心想。

“二爷回来了。”小安说。

“理发师学了一新的发造型，叫我去试试。”小安答。

这女佣新来没多久，听了这笃定的语气心里直犯嘀咕，心想她不过一个妾，怎么能这么肯定周二爷会回来……但也总归只敢在心里嘀嘀咕咕，别的人叮嘱过她了，别看小安只是妾，却是彻彻底底的周家院里唯一的女主人，她要你什么，你去就是了！

小安那夜站在厅外等周嘉平，第二日便染了风寒，周嘉平叫来大夫给她看病，中药一煲一煲地往房间里送，见着小安烧得脸从红到白再到红，却还是没有转好的迹象，周嘉平又请了个金发大胡的洋大夫给她开了不少绿绿的小药片，小安乖巧，再苦的药汤她也喝，再多的小药片她也吞，饶是这样，还是烧了大半个月才慢慢见好。

——

周亭想问她怎么病了，严重吗，现在好些……她自然是好了的。他终究没问，只是望着她。

“你去吧，”周嘉平对小安说，又拍拍周亭肩膀，“你去洗澡，然后换衣服，午跟我去军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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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不是……”

周嘉平，要叫周亭赶回房间洗漱，转看见他正神复杂，痴痴地望着小安，心里顿觉有些不舒服，不动声侧上一步要挡住他俩对视，周亭先开说话了：“你瘦了。”

她推开门，光穿过屋檐，照得她眯一眯，恰好和周亭对上视线，风极缓地过二人之间，把忙忙碌碌的佣人挨个绊住，鸟鸣在她指尖暂停。

“是啊，”周嘉平的声音压过了周亭，“可费我不少功夫——你上哪去？”

“他会回来的。”小安打断她的话，端起茶杯抿了一，抬看向女佣：“每天都要收拾。就像有人住时一样。”

“……嗯。”

空房间她给收拾了不到一个月，周亭竟真的回来了。

女佣以前没见过周亭，见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黑瘦青年从车里来时吓了一，还以为周嘉平要和工农代表谈话，但也不该谈话谈到家里来啊……她胡思想着，一秒就见周嘉平伸手揽住周亭的肩膀，另一只手一扬：“去给二爷准备洗漱。”

哪有人生来就是活的手呢？

于是小安往外走，周亭往里走，肩而过时他嗅到一丝浅淡的香气，勾得他想回看她一，但忍住了。

小安听到外面的汽车引擎声，接着又是这么一阵闹哄哄的，自然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她正打算门去发，穿一绿修低开衩旗袍，这颜挑人，好在小安肤白胜雪，穿这颜倒最适合，她在上抹了胭脂，又用指腹染上一，在颊侧浅浅开，墨绿盘扣扣到脖颈，再裹条柔如雾的纱巾在肩，只半截小，走动间若隐若现，像藏起的月光，晃得人心漾。

“前阵病了一场。”小安答，她手包，胳膊慢慢垂来。

别的男佣女佣立刻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有的去车上取行李，有的去厨房烧……她这才反应过来，这竟然就是周二爷！

大半个月后小安再走房间，被光刺得都睁不开，抬手挡挡，宽大的衣袖来，玉镯半透明，手腕也半透明，佣人赶拿来大衣给她披上，她摇摇，看一侧厢房闭的房门，转回屋，窝在榻上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慢慢坐起来，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候在一旁的女佣给她端茶，她摇，睫颤个不停，好半晌才说：“二爷的房间给收拾着。”

现在他也有了这样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