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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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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刘天鸣大喝。

说就说!卫虎答:“大人,宿迁地近东海,每有海盗侵,非严刑峻法,不足以保地方、肃宄。小人奉命制此刑,原是用来对付海盗的。”

“是奉谁之命?”刘天鸣手往旁桌一指,“可是奉张大老爷之命?”

“不是,不是!”张华山先沉不住气了,“我不会有此命令。”

“是二十年前的朱大老爷。”卫虎说,“朱大老爷官印,上文耀。”

“你说是朱文耀朱大老爷命你所制,这话叫作死无对证。本院只问你,‘一品衣’已用了二十年之久,有多少人死在这酷刑之?”说到这里,刘天鸣不由得激动了,“朝廷设刑,原属不得已之举,听讼折狱,总须细心推求。‘三木之’,尚且‘何求不得’?何况是这等的酷刑?不知多少清白无辜的人,死在你手里!就这一件私设刑,便违了朝廷的皇法,罪在不赦。来!钉镣!”

两字声雷动。卫虎这时才有些害怕,脸顿时由黄泛白,但总算比张华山好得多,神之间,还能保持平静。

“快动手!”何清一看势不妙,促着值堂掌刑的皂隶。

于是四五个公人班,把一副中等的脚镣拖上来,拿卫虎的双足住,“咔哒”一声,拍上了锁。另外又是一副手铐——上镣必上手铐。把卫虎“服侍”停当,齐齐打个躬,预备退

“慢着!”刘天鸣又说,“铅!”

铅是在锁铅,这一来,卫虎的脚镣手铐,除非用钢锉锉断,不然就有了钥匙也打不开。此原是对付江洋大盗,怕有同党劫狱,而想来的“绝招”,刘天鸣现在用在了卫虎上。这还不够,他又吩咐传狱的“牢”上堂。

“鱼乡里,无恶不作要犯卫虎一名,你当堂领了去!”

“是!”那牢声答应。

“我且问你,你可知本院叫你当堂来领这个要犯的用意吗?”

“小人不知。”

“那么,我告诉你!”刘天鸣神凛然地指着卫虎说,“你看清了,手铐脚镣都是了铅的,可算得万无一失?”

“是!万无一失。”

“那你领了去。我随时提人随时要!你人来,我不问是何原因,你只提来见!”

这番话把那牢说得神大变——刘天鸣已经顾虑到,在这衙门里,上上都听卫虎的话,把他在狱里,也就跟送他回家差不多。别的不怕,只怕监守的人拼着罪,悄悄纵放卫虎,事后随便造个原因,反正没有死罪。等过上一年半载,再上嘱托,把那牢设法来。所以刘天鸣预先提如此严重的警告,那牢听得是的事,就无论如何也须加意防范,不敢通同作弊了。等把卫虎提了去,刘天鸣抬一看,堂的老百姓挤得不通,个个面有笑容,便知自己这一着,已大为收效。心里盘算,且等它个三五天,把告卫虎的状收足了,一堂了断。此时不妨先找一两件简单明了的案来审结了它,让老百姓知自己的明快利,铁面无私。

这样想着,便去翻那一沓状,刚看了两三行,只听堂动,抬望时,人群中让一条路,有个衣冠楚楚的后生,扭着个满褴褛的乡里人来打官司。

“站住!”值堂的皂隶到檐前拦住,“你这个秀才,来什么?”

“来请巡大人评理!”

“来告状?”

“是的,告状。”那秀才答,“事起仓促,不曾备得状,待向巡大人面诉。”

皂隶还要再问,刘天鸣认为大可不必,声吩咐:“把两造带上堂来!”

于是那秀才拉拉扯扯地扭着被告上堂——被告一看就是老实人,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秀才的份便不同了,揖不跪,先见巡,后见学正老师,称“生员”,自己报名叫作

“你呢?”刘天鸣指着被告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张五。”

“噢!”刘天鸣问,“,可是你告这张五,为的什么?”

“为的是个理字。”站在那里,昂然答了这一句,便开始说他的理。

其实没有什么理好讲,张五挑了一担城,无意中碰撞了。他开便骂,张五不合说了句:“又没脏你的衣服,何必骂人?”便不依了,说张五不小心冒犯了“衣冠中人”,还要嘴凶,非打官司评理不可!

听他说到一半,刘天鸣心中便生气!转看孙老师时,也是一脸厌恶之,便越发有数,这是个不安分的家伙。

等他说完,刘天鸣已想好了惩治他的方法,嘴里问着案,手上悄悄写了几个字,示意林鼎拿给孙老师去看。

他问的是:“此生员是文是武?”孙老师写了个武字,面又加三个字,变成“武断乡曲”一句成语。

“张五!”刘天鸣喝,“你怎敢得罪衣冠中人,可知‘秀才乃宰相之苗’,你好大胆!本院问你愿打愿罚?”

“小人愿打!”

“愿打?”刘天鸣奇怪了,“为何愿打?倒说个理由来听听。”

“小人是穷人,罚不起!”

“不是要罚你的银钱,是罚你给秀才赔罪。”

“那,愿罚,愿罚!”张五先就磕激堂上的恤开恩。

“愿罚就好。”刘天鸣转过脸来,和颜悦地问原告,“,本院命被告当为你磕赔罪消气,你看如何?”

“是!”得意扬扬地打躬,“全凭老大人秉公断!”

“来啊!拿张椅秀才坐,好受被告的。”接着又说,“张五,给秀才磕一百个赔罪。”

这一,堂的老百姓起了议论,大有不服之意了。张华山也只有这时候才发生了陪审的作用,大声吆喝弹压。而刘天鸣面不改,等摆好了椅,努一努嘴,林鼎和李壮图便走了过去,一左一右,“伺候”在旁。

老实的张五却是心甘愿受罚,趴在地上,大磕其。李壮图代他唱数,唱到“六十”,堂上忽然开了。

“慢来,慢来!”刘天鸣大声阻止,“我有句话要问,!”

“生员在。”站起,转回答。

“我问你,你是武秀才,还是文秀才?”

不知是何用意,只老实答:“生员是武的。”

“嗐。”刘天鸣拍桌埋怨,“你怎么不早说!文的教他磕一百个,武的减半,只得五十个。李壮图!”

“在!”

“张五磕了多少?”

“整六十。”

“那不行,多受了十个,要补偿。,你给张五磕十个,一扯两直!”

此言一,堂上堂,包括心事重重的张华山,无不大笑。不笑的只有原被两造,一个是笑不,一个是不清楚怎么回事。

“老大人!”急得赶忙打躬,“生员愿受罚,求老大人留生员的面。”

“不行!你要面,张五也要面。再说张五给你磕六十个,你只给他磕十个,还是你的面大。”

于是不由分说,两名皂隶把张五在椅上,林鼎和李壮图各伸一只手在肩上一,那一便有四五百斤力量压了去,顿时矮了半截,万般无奈地朝张五磕了十个

磕罢起,刘天鸣教训他说:“看你今日的行径,便知你平日凶霸。一凭秀才的份,算是衣冠中人;二凭两膀的气力,别人斗你不过。照这样去,你胆越来越大,总有败名裂的一天。本院今日杀杀你的凶焰盛气,其实是成全你,须知顽铁易折,百炼始成钢。从今以后,你要洗心革面,读书习武,好好用功。本院次再到宿迁,还要访查你的行迹,果然改过,本院另有用你之;否则,哼哼!你当本院革不掉你的秀才?”

一番话说得愧中生中生悟,不由得双膝跪,“大人!错了!”他很激动地说,“今日原是我自取其辱,多蒙大人教导,必当改过。孙老师便是个见证,请大人将来访查,看我可曾有负大人的训诲!”

“好,好!”孙老师十分兴地说,“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肯上,我也要向院大人保荐你、提你!”

看审的老百姓,先是因为受辱,大为称快,此时见一番折辱,竟变化了此人的气质,无不动,所以肃静无哗,在沉默中对这位院大人表现了无上的敬意。

一案已了,再审第二案,拿起了状看不到数行,刘天鸣心里又生气,看完,他将状递给了陪审的孙老师。

“老同年!”他说,“‘其父攘羊,而证之’,原以为是个寓言,不真有其事。”

孙老师还不明案,没有什么话好说,匆匆将状看完,跟刘天鸣一样,也很生气。“大人,”他很严肃地说,“此风万不可!”

“是啊,名教所关!此风绝不可,老同年且看我置。”刘天鸣便喊,“传沈胡氏!”

沈胡氏就是原告,她告的不是外人,是她的婆婆。状上说,她婆婆私自酿酒——那一带的白酒,有名的叫“洋河粱”,收税甚重,公私都为利薮,所以私酿抓得极严,告发者有赏格。这沈胡氏为了贪赏,首来告她婆婆,图小利灭大,所以说是“名教所关”。

看那沈胡氏约有三十多岁年纪,瓜脸,薄嘴,梳得油光,髻上簪一朵红,一双大睛骨碌碌转个不停。看这神,就知是招蜂引蝶的风。刘天鸣便越发不满。

“小妇人沈胡氏,叩见青天大人。”

“噢!你叫沈胡氏!”刘天鸣问,“告状怎不叫你丈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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