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思无邪(2/10)

此次照约定登山，火龙真人是希望弟张山峰能够得到当代天师府大天师的授意，“世袭罔替”外姓大天师一职。天师府虽然认可张山峰未来大可期，但是觉得大之世气象已有，远不解近渴，断言张山峰在百年之注定无法成为龙虎山的中砥，加上天师府在这千年之间，又找到了两位外姓大天师候补，所以并未采纳火龙真人的提议。火龙真人在北俱芦洲真正飞升之后，中土龙虎山当天就会推一位外姓大天师，虽说相较于火龙真人逊颇多，可是和张山峰相比，自然有天壤之别。

当时在天师府祖师堂，除了那位神自若的大天师，其余黄紫贵人都有些心紊，难免惶恐，害怕火龙真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所幸老真人只是默然山，带着弟张山峰离开了龙虎山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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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山峰从火龙真人手中接过两瓶丹，收袖中后，笑逐颜开。

张山峰有些羞赧，虽然想要那瓶丹，但又总觉得不厚，便言语推脱了一番。

大泽之畔，蜃泽神如痴如狂，刚想要磕谢恩，却被火龙真人以神示意，别这么胡来。蜃泽神赶稳了稳心神。

张山峰突然笑：“师父，我如今走过了中土神洲，便和陈平安一样，是走过三洲之地的人了。”

张山峰笑了：“陈平安肯定也会脱颖而的，对吧？”

张山峰说：“师父，我光不错吧，在宝瓶洲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就是陈平安。”

蜃泽神大言不惭，说这丹在自家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双方第一次见面，他虚几岁，理该送礼。他都没敢说是虚几岁的前辈，不然自己若是小士的前辈了，岂不是就要与火龙真人同辈了？

老真人慨：“以后你也会收取弟，也会给他们传授法，切记，不要觉得谁一定可以成为山巅之人，就格外喜那些弟，其实是那些弟上的许多……好，兴许连当师父的都没他们好，所以才会注定让他们有更多机会登山登，如此你便可以多喜他们一些。这其中的先后顺序，别搞错了。资质一事，从来不是绝对。万

火龙真人说：“两洲的大年份，差了一甲光而已，接来再看的话，所有人可能就会发现宝瓶洲的年轻人，越来越瞩目。不过话说回来，一洲气运是定数，可灵气多寡却没这个说法，哪个洲大，哪里正值年轻天才如雨后笋般涌现的大年份，数目就会更加夸张。所以宝瓶洲想要让其余八洲刮目相看，还是需要一运气的。就目前来看，师父曾经的故友，如今名叫李柳的她，肯定会类萃，这是谁都拦不住的。苦玄，也是只差一些岁月的得天独厚之人，他辅佐的那个女，当然也不例外。这三人，相对而言，意外最小，所以师父会单独拎来说一说。只不过意外小，也并不等于没有意外就是了。”

火龙真人笑着：“都很了不起。”

二是那把剑，只不过这就是另外一桩缘了。也是此次火龙真人“求人”无果之后，愿意不在天师府发火的重要原因。

既看到了那座天家不拖泥带的好与不好，也看到了这座天儒家人凝结成网的好与不好。

只是一个五境修士？真是火龙真人的趴地峰徒？虽说火龙真人脾气古怪，收取弟从不以资质来定，可是老神仙既然愿意与一个弟携手游历中土神洲，这个弟怎会简单？

张山峰这才收第三瓶丹，打了个稽首谢礼。

火龙真人在因缘际会之，早年是去过青冥天的。

一是那方上代大天师亲手篆刻的印章，东西不贵重，但是对于张山峰而言，意义远。这就是缘。于人而言，天大地大，缘最大，法宝仙兵且靠边。

张山峰问：“宝瓶洲年轻一辈的练气士，是不是比我们那边要逊一些？”

火龙真人：“他应该算一个。可是最终度，暂时还不好说，因为有太多的变数。”

而关于陈平安，其实当年火龙真人不愿苗助。事实上，弟张山峰，或者说自己，是欠了对方两个人。

蜃泽神没敢多待，告辞离去。他要赶借助那条老神仙赠送的火蛟淬炼金。在这之前，当然是要传令去，辖境所有湖泽怪立即全回老巢，谁敢不住，他这个蜃泽神就要让他们扛不住自己的脑袋。

果然青冥天家以一座白玉京，抗衡虚无缥缈的化外天，浩然天以剑气城和倒悬山抵御蛮荒天，是有大理的。

火龙真人沉默片刻，微笑：“山峰啊，记住一件事。”

陈平安大同行，天地久，但是一些琐碎的小因果，还是需要梳理一遍。

火龙真人带着张山峰继续徒步游历。

张山峰好奇：“师父你说。”

火龙真人有些重话，没有对弟张山峰多说。

张山峰想了想：“陈平安朋友的光是不差，可是师父你收弟的光，大概属于不好也不坏吧。毕竟有些从趴地峰走去的师兄师，还是很厉害的。”

“还礼”二字，让蜃泽神听得直发麻，心惶恐万分。心想，别还了，咱这小小神，攀不起啊。

山上修行，人人修我，虚舟蹈虚，或飞升或回，自然山上清净，天太平。一旦山上修之人，以个人喜好决定山命运，又有诸百家的学问，东扯西拽，一团麻就会更。

火龙真人接过两瓶丹，与此同时，悄然在蜃泽神掌心留了一条纤细如丝线的火蛟，帮他淬炼神祇金。拿人好，总得礼尚往来。

那个陈平安与北俱芦洲的因果牵扯极，很容易让他这个弟牵扯其中。但相信以陈平安的，就算陷绝境，他也不会主动拉上张山峰。可是世事一团麻，虽然陈平安那么了，但自己这个弟也会有自己的主张，肯定会义无反顾投其中。到时候自己这个当师父的，是像当年那样，任由北俱芦洲剑仙联袂海，抵挡那拨龙虎山天师府人；还是坏了规矩，山拉扯弟和陈平安一把？

不得不承认，陆沉推崇的许多法本，虽然乍一看很混账，乍一听很刺耳，实则推敲百遍千年之后，就是至理。

自己终于可以为陈平安什么了不是？当年蹭吃蹭喝了一路不说，还欠了陈平安好多债。在彩衣国鬼宅赊账的那件甘甲，在梳国渡赊账的那把剑，后来与徐远霞在青鸾国那边陷围杀困局，还不是陈平安手相救？

张山峰其实已经打定主意不收了，不过火龙真人劝他收，说以后有机会独自游历中土神洲，可以还礼。

蜃泽神已猜火龙真人是与龙虎山有关系的，因为在火龙真人焚煮大泽回到北俱芦洲之后的千年间，便经常会有天师府黄紫贵人山游历，专程来此瞻仰战场。

人人讲理，人人不讲理。人人都有理，人人又都不算得。

火龙真人说：“我觉得陈平安的光也不错。”

火龙真人瞥了蜃泽神，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又咬咬牙，掏随携带的最后一瓶丹，送给张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