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忽如远行客(2/10)

生意人说生意经，比任何寒暄客都要实在。

当渡船由北往南时，依次经过大篆王朝、金扉国、兰房国，也就到了圃的符渡。

王芳轻声问：“晚辈这就去拿账本？”

陈平安直奔老槐街，街比那渡更加闹，熙熙攘攘。见着了那间悬挂蚍蜉匾额的小铺。陈平安会心一笑，匾额上两个榜书大字，真是写得不错。他摘斗笠，跨过门槛，铺里暂时没有客人，这让陈平安有些忧愁。那个抬笑脸相迎的代掌柜——照夜草堂的年轻修士，发现竟是那位新东家后，笑容越发真诚，连忙绕过柜台，弯腰抱拳：“王芳见过剑仙东家。”

老妪尤其开心，弟宋兰樵如今在圃的地位，涨船，一切都是因为这位年纪轻轻的外乡剑仙，而年轻人两次主动登门，更是给足了她面。先前那次老妪没有回礼，这一次依旧没有，不是老妪吝啬，而是那个以晚辈自居的年轻剑仙，给了个“事不过三，攒在一起”的讨巧说法，让老妪笑得开怀不已，亲自一路送到山脚。回到山上，在圃祖师堂有一把椅的老妪，思量一番，决定回除了自己与那座原本关系平平的照夜草堂多走动之外，还要叮嘱弟宋兰樵以后多加照拂蚍蜉铺的生意，再不用藏藏掖掖，担心什么痕迹明显，落了乘，就说是她这个师父要求去的，谁敢碎嘴，他们师徒二人俩金丹，是吃素的不成？

陈平安对那铁艟府实在是喜不起来，事实上还与对方结了死仇，在渡船上，亲手打杀了那名沙场的廖姓金境武夫。铁艟府魏家非但没有问责，反而表现得十分恭谨礼敬。陈平安理解对方的那份隐忍，双方尽量保持井不犯河，至于什么不打不相识，相逢一笑泯恩仇，就算了。

王芳笑着应诺来，把账本小心翼翼地锁屉。

陈平安将手中玉镯、古镜两放在桌上，大致解释了两的脚，笑：“既然已经卖了两金冠，蚍蜉铺没了镇店之宝，这两件，王掌柜就拿去凑数。不过两不卖，大可以往死里开天价，反正就只是摆在店里招徕地仙顾客的，铺是小，尖货得多。”

圃的闹，都在天里。

至于那块斋戒牌，陈平安也打算将其炼在木宅，只是炼化一事，太过耗费光，在每天雷打不动的六个时辰炼化青砖运之余，再把树瘿壶中炼成功，已经算是陈平安修行勤勉了。几次乘坐渡船，几乎都将闲散光用在了炼化一事上。

陈平安一边细致翻看账本，一边与王芳闲聊圃近况与照夜草堂生意之事。

人生路上，与人低，也分两，一是寄人篱，形势所迫，再就是那孜孜不倦地追求利益最大化。前者会让人郁郁不得志，后者却会让人乐在其中。

亦是此理，并非什么笑言。

先前造访照夜草堂，唐仙师的嫡女唐青青不在山上，去了大观王朝铁艟府见郎了。听那位草堂唐仙师的气，双方即将喜结连理，成为一对山上侣，之后圃照夜草堂和铁艟府就要成为亲家。唐仙师邀请陈剑仙喝喜酒，陈平安找了个理由婉辞了，唐仙师也没有求。

字！”

陈平安却突然笑容牵起来。

当已是秋时分，陈平安又错过了一年的圃辞宴，符渡比起上次，冷清了许多。

应该是想到了落魄山那座竹楼。

陈平安：“我这次带了些彩雀府小玄茶饼，会亲自登门与唐仙师致谢。铺生意打理得比我想象中好太多，若是王掌柜不担心我在唐仙师那边画蛇添足，定要为王掌柜言几句。”

与贺小凉重逢于北俱芦洲西海之滨，在看似云淡风轻的闲聊当中，陈平安说当年若是正山搬山猿承诺只要他磕，刘羡便可以躲过劫难，他陈平安可以磕一朵来。

陈平安缓缓翻着账本，笑：“这笔买卖，王掌柜已经到最好了，我只是与对方还算熟悉，才随便瞎说，不至于真的如此杀熟。若是换成我亲自在铺卖货，绝对卖不王掌柜的价格。”

王芳笑：“只是机缘巧合，靠着东家的天大面，才卖了金冠这对镇店之宝，去年生意的账面上，才会显得漂亮，与晚辈关系不大。晚辈斗胆祈求东家莫要跟家师实话实说，不然晚辈肯定就要卷铺盖离开蚍蜉铺了。家师对前辈铺的生意，极其在意，每一季盈亏，都要亲自过目，召晚辈过去询问。”

王芳再次作揖拜谢。

陈平安笑：“这类开销，王掌柜以后就无须与我言语了，我信得过照夜草堂的生意经，也信得过王掌柜的品行。”

看了货时日，陈平安脸古怪，问：“是不是一个五陵国乡音的年轻女？边还跟着个背剑扈从？”

与那书简湖截江真君刘志茂，喝酒数次，还成了短暂的盟友，一起过买卖，便是陈平安所谓的世事复杂，不适应也得适应。但是后来刘志茂破境跻上五境，落魄山没有贺。

王芳取两本账，陈平安看到这一幕后，小小忧愁，烟消云散。若是生意当真不好，能记两本账？

王芳后退两步，作揖谢礼，：“剑仙东家恩重如山，晚辈唯有再接再厉，帮着蚍蜉铺挣更多钱。”

陈平安离开蚍蜉铺，去见了那个帮着雕琢四十八颗玉莹崖鹅卵石的年轻伙计。后者激涕零，陈平安也未多说什么，只是笑着与他闲聊片刻，然后就去看了那棵老槐树，在那边站了许久。之后便驾驭桓云赠送的那艘符舟，分别去往照夜草堂和圃渡船家宋兰樵的恩师老妪那边，登门拜访的礼，都是彩雀府掌律祖师武峮后来赠送的小玄。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关于称呼，那是王芳琢磨了半天的结果，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与这位姓陈的年轻剑仙重逢，毕竟山上修士，一旦远游，动辄十年数十年缥缈无踪迹。

将两本账本轻轻推向王芳，陈平安笑：“账本没有差池，记得仔细清晰，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再就是王掌柜以后买卖，有个细即可，不用太过苛求铺每年的盈余，账面上多好看。我此次离开圃后，估计要当许多年的甩手掌柜，有劳王掌柜多费心。”

李希圣笑着举手抱拳，：“幸会幸会。”

陈平安有些无奈，没有破隋景澄和浮萍剑湖元婴境剑修荣畅的份，摇慨：“真是不把钱当钱的主，还是卖低了啊。”

树瘿壶本品秩不算太，但是老真人桓云掌后，明言此老可以帮助练气士汲取木属灵宝的灵气，对于当炼制第三件木属本命的陈平安而言，恰恰就是千金难买的所需之。陈平安在南途中，以火龙真人的炼制三山法诀，将其炼为木宅所在关键窍的一件辅助宝，搁在了木宅当中。

王芳笑着，以为然，小心翼翼收起两，说：“那晚辈就去圃购买两件品相最好的木盒，不然对不起这两件重宝。”

李希圣心中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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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徽剑宗翩然峰，本该送一罐小玄，完成承诺，只是陈平安当时没敢火上浇油，徐杏酒早前那趟诚心诚意的拜访，让刘景龙喝酒喝了个饱，结果喝完酒又喝茶？陈平安良心难安，便打算从圃给刘景龙寄去，他不收也要收了。

陈平安走渡船，相较于去年离去时的装束，差别不大，不过是将剑仙换成了竹箱背着，依旧是一袭青衫，斗笠行山杖。

陈平安抱拳还礼，：“王掌柜辛苦了。”

陈平安了，一起走到柜台后面。陈平安摘竹箱，把竹编斗笠搁在行山杖上。

陈平安转从竹箱里掏两件东西，一件是那枚拥有“中火”气象的玉镯，铭刻有回文诗，还有一把青铜辟邪镜，有那最值钱的“家营造”四字。这两件与那树瘿壶和斋戒牌，都是武夫黄师赠送。事后回想那趟访山寻宝之行，好聚绝对半算不上，好散倒是真。

陈平安合上账本，脆就不去翻第二本了。既然王芳说了照夜草堂那边会过目，陈平安就礼尚往来，否则再细看去，便要打人家王芳与照夜草堂的脸了。

陈平安早已看过铺里边百宝架上的诸多件，心中了然，然后开始对账，看到一时，惊讶：“还真有人这么的天价，买那对法宝品秩的金冠？”

王芳便有些惶恐。

王芳震惊：“东家这都算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