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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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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士?”

“我知是有的——”

说到这里,张华山突生灵,觉得可借小纯把案拖了来,所以急急打断刘天鸣的话说:“原来真有此人!他是案第一重要人证,请大人指示地方,以便传拿到案,讯问明白。这个江湖相士,鼓其如簧之,搞这么一件命案,真正该死之极!”

他只顾骂得痛快,卫虎知又闯了祸,连连咳嗽示意,挡他不住。刘天鸣心里好笑,看着张华山徐徐答:“这小纯,不但我知他的住,而且立时可以捕拿到案。”

“噢,然则请大人立即令。”

“不忙,他逃不了。”刘天鸣说,“不过我要问你,如果小纯到案作证,说是确有其事,那该怎么办?”

“果有其事,则朱建伯之言不虚,刺杀陈德成的,便另有凶手了。”

“好,那么,我先了结朱建伯案。”刘天鸣问,“朱建伯可在堂?”

“在!”有人响亮地答应,接着便见让开一路,一个忠厚老者,拐着上堂跪

“小人朱建伯叩见青天大老爷,伏愿青天老大人寿百岁,公侯万代。”说着,朱建伯至至诚诚地磕了三个

“朱建伯!”

刘天鸣虽想尽量用当时劝他答应陈家婚期的那声音,好唤起他的回忆,但坐堂皇,临万民,声音中总是别威严,因此,朱建伯诚惶诚恐地答一声:“小人在!”

“你抬起来,仔细看一看本院。”

“是!”

答应是答应,心十分困惑,不知看些什么。此外也就是卫虎一个人明白其中的奥妙,其余无不诧异,不明白他此举的用意何在。所以都是屏声静气,细看动静。

堂宇奥,光线不明,朱建伯抬细看,除了影绰绰一张清癯的脸外,实在看不什么样。

“朱建伯,你看清本院了么?”刘天鸣这样追问。

“回青天老大人的话,”朱建伯带些惭愧的声音说,“小人愚昧,莫测。”

“噢,”刘天鸣往左右看了看,“想是光亮不足,来,掌灯!”

这越发奇了!莫非刘青天脸上写着什么字,所以要叫他细看?大家这样胡思猜,不免小声议论,直到取来两支红烛,左右照映,堂方始静

“朱建伯,你不妨到案前来细看!”

“是。”朱建伯磕了个,膝行两步,仰仔细观望,这一望,到底记起来了,失声喊,“原来青天老大人就是小纯!”

这个谜底一揭穿,真如石破天惊,不光张华山震骇失声,就是堂也无不惊异莫名。后面的百姓,听说小纯就是巡,都要一瞻颜,你挤我拥,顿时搞得秩序大

张华山是被摘了乌纱帽的,已发不官威,刘天鸣是不愿发官威,那就只好何清假威行事了。他站到堂前,大声呼喝:“审问重案,正在要关,何得喧哗。倘再这等嘈杂吵闹,我只好面禀院大人,暂且退堂改期另审!”

从来不曾听说有书办这样大模大样地“堂谕”,但这几天怪事迭,也就没有哪个批评他不对,而且还真怕他面禀院大人,退堂停审,那一来,何以小纯会变成院大人?这个疑团就不能打破。牵挂肚,会使人一夜睡不着觉,所以,挤也不挤了,吵也不吵了,踮起脚,伸,朝堂上望着。

堂上的刘天鸣,这时向张华山问:“你听见朱建伯的指证了吧?”

“是,”张华山脸灰白,声音发抖,“我实在不曾想到大人也曾跑过江湖。”

这话简直叫语无次。然而刘天鸣倒不怪他,知他吓得糊涂了。“是的,”他朗然说,“不要说你想不到,堂百姓怕也是没有一个人会想得到。不过,我跑江湖,不是为了糊,是微服私访。当时经过,让朱建伯跟你说吧!”

朱建伯哪里还说得话来?想起当初都是为了“小纯”一句话,几乎得家破人亡!此刻小纯变了院大人,申冤昭雪,明镜悬,但愿他“寿万岁,公侯万代”。若是院大人变了小纯,就恨不得一唾沫吐在他脸上,骂一声:“都是听了你的话!成这个样,一言丧,害人不浅!”就为了这复杂矛盾的心,泪满面,哽噎着一句话也说不来。

了解他这泪的,莫过于刘天鸣自己,心不免歉疚,但此时不是表达这绪的时候。看见朱建伯无法陈述,便只好自己宣布了,把当初如何路过宿迁,如何微服私访,如何发现朱家的大媒一怒而去,如何为朱建伯所延请,以及如何劝他为了不伤至亲的和气,接受陈家所送的日,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同时又细述朱家房屋的格面,以及朱青荷的“八字”,这都是凿凿有据的事,把堂的老百姓听得鸦雀无声,目瞪呆。

等这一讲完,刘天鸣又说:“这一案,本院便是一个铁证。如非适逢其会,有本院参与在知其事,任令贪恶官吏,锻炼成狱,大明天,哪里还有公可言?如今,小纯是有着落了,朱建伯上的疑问是澄清了,我要细究冤诬朱建伯的经过。”说到这里,拍一声惊堂木,喊:“卫虎!”

“小人在!”

“当初逮捕朱建伯,可是你的主意?”

“回大人的话,小人面奉本县张大老爷谕令,不敢不遵。”

“那么,可是你亲自去捉的朱建伯?”

“不是!小人派手去的。”

“可曾索贿?”

这话很难回答。卫虎想了想,觉得不妨承认,也是避重就轻的一法,便即答:“大人明鉴,天哪个州县,办到这样的案,少不得都要几文辛苦钱,香香手。”

“哼!你倒还说得。”

“小人一向有一句,说一句。”卫虎答得极快。

“那么,我再问你,想朱建伯既非江洋大盗,又是本县安守本分的绅士,如何当时一言不合,你就撺掇县官动用大刑,试问,你于心何忍?”

“这——”卫虎磕个说,“须问张大老爷!”

刘天鸣看看张华山冷笑了一声,转脸看问:“朱建伯,你照实说来,当时提到堂上,如何问你?”

“当时的形,小人因为受惊过甚,上就像着了一杠似的,昏昏沉沉,不容易想得起来了。”说着,朱建伯磕了个,表示因为无法答供而赔罪。

“也难怪你。”刘天鸣只好一句一句地问,让他易于回答,“当时你可曾为你女儿辩冤?”

“自然辩了的。”有个绪一提,朱建伯想起来了,“那时我已听我侄大文说,知有上错轿这回事。”他指着张华山说,“我便禀告张大老爷,说小女落不明,刺死我亲家的,不知是哪家的新娘,我还请张大老爷替我访查小女的落。”

“堂上怎么说呢?”

“张大老爷听了小人的话很生气,说是:‘你女儿已经见了阎王,教我哪里替你去寻查?’”

“噢!”刘天鸣转脸去问张华山,“何以说他女儿已见了阎王?”

“大人!”张华山低着,“原是听了卫虎的话。”

“那么朱青荷可曾见阎王呢?”

这句话自更无法回答,只不断自责:“原是我糊涂,听断不明。”

“听断不明,关乎才智;酷刑索贿,关乎本心。我倒要请教,你是为了什么,第一堂就对朱建伯用大刑?”

“是——”张华山很吃力地答,“是想求个落石。”

“既云落石,则朱青荷从卫家逃,赴邻县投诉,可见刺死陈德成的另有其人,所盗走的女尸,绝非朱青荷。试问,你何以又不往正途上去追究?”

这就是张华山在这一案上所犯的最大的过失,百莫辩,唯有低不答。想着自己前程不保,生死难知,今日当着一县的百姓,被问得哑无言,说起来总怪自己误信了卫虎,先则倚重,后受挟制,泥淖越陷越,真有悔不当初之!于是不知不觉地落两滴泪。

就为了这两滴泪,刘天鸣算是暂且饶过了他。定神想了想,案到此,卫虎诬害朱建伯的罪状,已很明显,但如何明知娶错了新人,而胆敢扣留朱青荷,企图李代桃僵,以自杀的尤三嫂冒充陈家的新妇,致有所谓“逆重案”发生,这是整个案中最要的一分。如果这一层不问清楚,就不能定谳,因而又转回来问卫虎,而卫虎一咬定是空轿,要他举证,他举了个王狗

刘天鸣已看过全案的供,这一场大风波之起,就起在王狗为卫虎拉线、娶尤三嫂,可以说是个罪魁祸首,心里本就对他极其厌恶。同时想到,卫虎举证不举别人,独举王狗,可见得必是死党,绝不会供,就得给他个威,教他不敢瞎说。

于是传了王狗到堂,他先不问卫家的轿,问逮捕朱建伯的经过:“那天去捉朱建伯是你带人去的?”

“是!”王狗,“卫儿叫小人带了十几人去捉的。”

“你除了带走朱建伯,还带了什么东西?”

“小人没有带别的东西。”王狗翻着两只三角朝上答,“大人的话,小人实在不懂。”

“真的不懂,我就告诉你吧,卫虎刚才供过,你们‘了几文辛苦钱,香香手’,有此事?”

卫虎供过,是赖不掉的,王狗便说:“这是例规有的。”

“你跟朱家要了多少钱?”

“他们送了八百两,都给卫儿了。”

“是你经手?”

“是。”王狗,“是小人经手。”

“你分到多少?”

“一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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