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9/10)

不一个结果来，倒是阻挠宿迁办案，似乎难以辞咎。京里言官，极其嚣张，闻风言解，参其一本，请问大人该当如何？”

这话中带，托词言官上词可能是张华山会告上一状，无论如何是自己的理输，昭贤不由得动容了。

“再说，朱青荷到底是不是片面之词，谁也不晓得。就前而论，有她夫婿指名呈控的状，‘送忤逆’就凭尊亲一句话，所以朱青荷是逆要犯。大人把她留在睢宁，却又当她原告，并不收监，万一夜梦多，畏罪自杀，或者了其他意外，以致不能归案，请问大人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这番话昭贤还不过觉得咄咄人，词锋甚厉。鲁一帆却惊一冷汗，因为他已听其中威胁的意味，卫虎无恶不作，党羽众多，说不定个人来，一刀刺死了朱青荷，那时昭贤怎么代。

于是他开了，“大人！”他说，“这闲事以不为宜。大人请想，这一案中既能盗去尸首，自然也可以杀人灭。睢宁县安然无事，何苦件命案来自找麻烦？”

听得这番话，昭贤发觉赵士龙不易对付，于是很客气地请他先休息，说必有很切实的答复给他；同时把鲁一帆留了来，商量对策。

“此人的几句话厉害得很。”昭贤说，“倒要好好商量个办法对付他。别的我都不在乎，他说不把朱青荷收监，万一夜梦多，畏罪自尽，或者了其他意外，这话有理在。”

“是。”鲁一帆凑近他说，“这话意存恫吓。卫虎手素来有班亡命之徒，说不定暗毒手，却是可虑。”

“啊！”昭贤矍然答，“你说的比我想的还可怕！”

“大人，”鲁一帆乘机说，“我们犯不上件无命案在上，早早把朱青荷送走了吧！”

“移送当然是要移送的。我只怕一送过去，张华山就会非刑供，所以能拖得一日是一日。现在——”

鲁一帆奇怪了，“请教大人，拖去有何用？”他问。

昭贤密函呈报巡这件事，鲁一帆自然不知。他也不愿说破，所以糊糊地答：“我也不知有何用，反正于心不忍而已。现在没有办法了，只好移送，但不能说提人就提人——总还要打叠文件，有些日耽搁。”

“实在不能再耽搁了！”鲁一帆还真的怕事，极力劝他，“大人就决定明天一早移送好了。案卷也不必太详细，有那么一回事，公事上代得过去就好了，千万不能惹火烧。”

“明天一早移送可以，案卷不能不详。叫刑房连夜赶办。”

“是！”鲁一帆答应着要走。

“慢，还有，”昭贤喊住他，“我想请你劳驾一趟。”

“大人可是派我解送？”

“对了，我请你带同朱青荷到宿迁走一趟。”昭贤想了一又说，“我请你面见张华山，把话代清楚，人是移给他了，全案我要另行申详上台。”

“是。我跟他说。”

“话不妨说厉害些。让他知，一手遮不尽天耳目的。”

鲁一帆不敢违命，第二天中午到了宿迁，见着张华山，把昭贤的话代明白，然后告辞回县差。

这两句话，张华山听在耳中，当然不是滋味，而且也有些担心。虽然，刘天鸣在他看，与以前的巡御史，一模一样，只要银，不案，但昭贤既然了闲事，当然不会说好话，万一刘天鸣查问，总是一件麻烦事。

为此，他不能不细看一看睢宁移来的案卷。灯细读，大为惊异，居然牵涉卫虎在，真正是梦也想不到的怪事！

“快！快！”他吩咐家人张升，“快把卫虎找来！”

卫虎早知张华山必要找他，并且也料透了找他要问些什么，心里已有打算，便不慌不忙，从容自若地到签押房去见张华山，行了礼问：“大老爷传唤，可是要问那逆重案？”

“是啊！”张华山指着原卷问，“你可知朱青荷在睢宁县供些什么？”

“不知啊！只晓得她词呈控。”卫虎依旧是平日那慢条斯理的神态和语气，“这个女人毒得很！”

“你去看！”

卫虎把朱青荷的供词，看了一遍，心里也着实吃惊，因为指证确凿，没有一句假话，但他是千年的狐狸，练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本事，看完了，把案卷放在桌上，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张华山指着他问，“你自己倒说说看！”

“回大老爷的话，教我怎么说？我新娶的女人，好端端在家里，她怎么又说坐错了轿到我家，我又为何，这不是朱青荷在活见鬼吗？”

卫虎敢于当面撒谎，是他料定了张华山不知他家的形，也没有一个人敢在县太爷面前透真。加以神间丝毫不见心虚，张华山倒有些疑惑了。

“照你说，完全是没影儿的事，那这个女人为何能编得原原本本，煞有介事？倒实在有不明白了。”

“所以说，这个女人毒得很。”卫虎略停一停又说，“照我在想，她故意咬我一，当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大老爷！”卫虎凑近他面前，低声说，“朱、陈两家都是首富。我正在替大老爷效力。银到底是好东西，白捧去，有哪个不心疼的吗？这个女人特意跑到睢宁县去告，第一是告大老爷，打算着睢宁县大老爷，能为她撑腰；第二才咬上我。一想扳倒大老爷和我。说实话，我倒不怕她；大老爷前程攸关，不能大意。”

听了这一番话，张华山“恍然大悟”，恨恨地骂：“真正是‘青竹蛇儿，黄蜂尾上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卫虎！”

“喳！”

“你看这件案，现在该怎么办？”张华山面凝重，“她的心毒，就怨不得我的手狠了。”

“正是这话。大老爷，”卫虎放低了声音说，“当断不断，必受其害。明天一堂就要把她‘服’！只要她画了供，就不怕她了。”

“如果她不肯画，一堂不服呢？”

“我自有保大老爷升‘一品’的办法。”

这是暗示着要用“一品衣”这件卫虎独创一格的刑。对江洋大盗，他用过，效验如神；但对一个弱女，用此苛刑，是不是必要？会不会引起公愤？倒要好好计较一番才是。

但在前，无法细加研究，只有第二天在堂上看形再说了。

“朱青荷！”张华山拍着惊堂木说，“我看你的供词，颇有不尽、不实之。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坐错了轿那件事。你讲，当时是怎么坐错了的？”

“那是因为——”她把当时的形又说了一遍。

“自己的轿你都认不清？”

“民女当时盖着，兼以天黑匆忙，如何认得清？再说，天轿都是一个样，就是大老爷说的，再想不到会有坐错轿那件事！”

“好一张利。”张华山冷笑着问，“你倒说，什么时候发觉坐错了轿？”

“坐在轿不久，民女有些心慌——”

“慢慢！”张华山赶问，“为什么心慌？”

“只因为……”朱青荷有些碍，说不去了。

越是如此，张华山越不肯放松，随着惊堂木的声音吼：“说！”

“只因为，”朱青荷红着脸说，“只因为快到夫家了。”

新娘快到夫家，自然心也慌，这个理由成立，张华山便又问：“心慌便怎么样？”

“民女当时想摸几块心来吃，定定心。”

“摸到没有？”

“回禀大老爷，摸到了轿便不得错了。”朱青荷又说，“民女一摸没有摸到心，却摸到一块手帕，一摸便知不是民女的——”

“慢着！”张华山又要捉她的错，“你如何一摸就知不是你自己的？”

“因为，”朱青荷不慌不忙地答，“那手帕是的。”

“新娘上轿，舍不得娘家而哭，也是习见之事。”张华山有意问她，“难你不曾哭？”

朱青荷答得也脆：“民女不会哭！”

“为何不哭？”

这话问得就没有理了！堂看审的老百姓有笑声来的。张华山面有些挂不住，连连大拍惊堂木，把笑声镇压了来。不过他也知，这笑声就是对问案不满的表示，倒不能不顾忌些。

于是他不等堂答话，自己转圜，“这且不去说它。”他说，“我且问你，你发觉了别人的手帕便如何？”

“民女先是奇怪，继而恍然大悟，是坐错了轿。”

“你可知坐错了轿，以后会怎么样？生些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