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APP
  1. 首页
  2. 精品其他
  3. 高阳历史小说作品全集(共10册)
  4. 第五章

第五章(7/10)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指挥,“师父来了最好。二叔你老人家请回城坐镇,我跟师父保着嫂嫂去。”

“好,好!”陈继成说,“明天上午,一定派个人回来给我个信。”

这样说停当了,再无耽搁。朱才陪着青荷坐上车,杨大壮师兄,还有个得力的家人陈明各跨一骑,跟着车往南而去。

怕卫虎的人发觉了追了上来,车都以全速行,而就在一路颠簸之中,朱才把青荷不知的事,都告诉了她。

她没有再哭,过度的刺激,使得她麻木了,心中充满了无数她不能接受的想象。

而事也太复杂了,前因后果,错中有错的关系,搅得她脑中昏昏沉沉的,几乎无法思考了。

好久她才问了一句:“娘呢?”

“唉!”朱才叹气说,“太太急得发都白了。”

“娘!”这时青荷才知伤心,扑倒在朱才上,啼泣不止。

“小,小!”朱才不断喊她,“你要把心稳来,天一亮就有大事要办。”

也不过刚天亮,车了宿迁西面的睢宁县城,也不投店,径自来到县衙门前。杨大壮首先,昂然走向门前。有个皂隶便大声喊他:“嗨!站住。你什么?”

这当然是来打官司的。但早堂未开,打官司的不论原告被告,或是见证,都由边门班房听候传唤,没有这样昂然直的。杨大壮却原是要有人来答话,所以立即站住了脚说:“请借一步说话。”

那皂隶看杨大壮虽是风尘满面,但气概轩昂,衣服也穿得不坏,不敢轻视,说:“跟我来!”

一到僻,杨大壮不先开,却把一个梨纸包很快地到了那皂隶手里。他一掂分量就知了,是二十两银

“这,这怎么说。无功不受禄!”那皂隶问,“贵姓?”

“杨,杨大壮。”

“巧了。我也姓杨,行四。请问宗兄,有什么事,不妨实说。”

“这是小意思。”杨大壮指指他手里说,“事成以后,另有酬谢。敝东是宿迁首富,不会亏待诸位差爷。”

“好说,好说。”杨四问,“宿迁首富,是姓陈,还是姓朱?”

“也姓陈,也姓朱。”杨大壮答,“朱家的女儿,陈家的媳妇,负奇冤。久仰本县大老爷是位响当当清官,要来告状——”

“慢来,慢来!”杨四急忙打断他的话问,“为什么不在宿迁告?”

“宿迁告不来。”

“何以告不来。宗兄,”杨四把银了回来,“银虽好,不是善财,你不说清楚,明天我们会有很大麻烦。”

杨大壮这时才想到,卫虎势力甚大,此数县的皂隶大概都跟他通声气。

有冤枉不在宿迁,到睢宁来申诉,越境呈控,不说别的,卫虎的颜面首先受损,所以这杨四不能不慎重。

杨大壮的机变也很快,顿时装了副神秘的表。“跟老哥说实话吧!”他放低了声音,“承卫儿关照,到睢宁来告的。”

“这又为什么?”

“谁知呢?官司记的是他,他怎么说,我们怎么!”

杨四想了想,把着银的手,缩了回去。“老卫的样真多,不他了。”杨四另一只手伸了来,“状!”

“状还来不及备。”

“那就麻烦了——”

“多帮忙!”杨大壮兜一揖,“你就让我们自己来击鼓鸣冤,你老哥装看不见,不就行了吗?”

“行是行,我可有麻烦,至少听一顿官腔,说不定还一顿‘笋’吃。”

“倘有这事,我格外另送五十两压惊。”杨大壮说,“我师兄是‘金鞭’林鹏,他在这条街上走镖多年,想来熟识。”

“原来你是‘金鞭林’的师弟。那不是外人,好吧,你请便!”

“这一堂来,我再来看你老哥。”杨大壮说,“各位差爷那里,请代为先打个招呼,回一定有孝敬。”

说罢,杨大壮匆匆忙忙奔了去,略略把经过形一说,朱才便问青荷:“小,你可有上堂的胆量?”

“不敢也不行。”

“可记得我说的话?”

“记得!”青荷答了这一句,向杨大壮敛衽为礼,“有劳杨师父费心,请领我去吧!”

于是杨大壮领着青荷,大堂她就大喊:“冤枉!”

这也就不必再讲规矩了,杨大壮的手矫捷,飞快地摘鼓槌,“咚、咚、咚”连打三,等值堂的差役赶了来,鼓槌已到了青荷手里。

“别敲!有冤枉慢慢申诉!”那差役喝,“拿状来。”

青荷还未及回答,杨四已赶了过来,把原来那个差役一拉:“等我来!”接着向杨大壮使了个,又问青荷:“是你这位姑娘要告状?”

“是。”

“姓什么?”

“娘家姓朱,夫家姓陈。”

“你是女之辈。照规矩可以叫‘抱告’来告,何必自己抛面?”

“实在无奈。”青荷转指着朱才说,“这是我家的老苍朱才,这个状,我一个人还告不明白。拜烦上差回禀青天大老爷,传我跟朱才一起上堂,案才能问得清楚。”

“你告的到底是什么状?这么噜苏?”杨四皱着眉问。

杨大壮怕她不小心先风,杨四会从中阻挠,所以赶抢着说:“杨四爷,这件案一时说不明白,回你就知,请禀报大老爷升堂吧!”

知县本来也就要升堂了。问案本来有个先传后到的次序,但类似这样击鼓鸣冤的案,也可以提前先审。杨四一则受了好,二则也是好奇,倒要看看是怎么件稀奇古怪的案——说不定有关风化。看这样楚楚可怜的少妇叙房帏之事,也是值堂当差的一乐,所以禀明知县,第一案就问青荷。

知县名叫昭贤,是个回民,禀刚毅,一清如,善于断狱听讼。案人犯提上堂去,他先要仔细端详一番,忠厚还是诈,实还是虚,在他那炯炯双目视之,不须开就已有了五分数。

这个原告令他注目。虽然形容憔悴,衣衫破碎,但一望而知是知书识的大家闺秀,却又何以如此狼狈?再细看时,一件既破且脏的绸衫,竟是霞帔,由白变灰的百褶裙,上绣白蝶,脚虽不可见,凭此一衫一裙,可以推断原是新娘打扮,那就越发令人难解了。

未曾问案,昭贤先就是一片父母之心,怕她跪在冰凉的砖地上受不了,向杨四吩咐:“拿个厚些的垫给她!”

青荷原有男儿气概,一了睢宁城就不曾哭过。但的人,遇着一副,那颗心就了,她听得昭贤这句话,立刻心中一酸,用发抖的声音说:“多谢青天大老爷恤。”再想到张华山,不由得悲从中来:“我的天——为何不教我朱、陈两家生在睢宁县,得蒙这位菩萨心的青天大老爷荫庇!”

这两句话听在昭贤耳朵里,心中便是一惊,看样是受了她本地知县的凌,到这里来告状,这案明明不该归睢宁,倒要个清楚。

刚要发问,却被青荷抢在前面开了,“民女负奇冤。昨夜三更,刚刚逃,如今只有请青天大老爷主。倘或不准民女的状,民女全家,有死无生。”她磕去,“青天大老爷是民女的重生父母,还是命的阎王,就在青天大老爷一念之间。”

告状哪有如此措辞的?旁人都替她一把汗,昭贤却已决定要这件闲事了,便和颜悦地答:“你慢慢儿说,姓甚名谁,年龄籍贯,家中何生理,有何负屈。细细说明白了,待本县替你昭雪!”

“青天大老爷公侯万代!”青荷把个在砖地上磕磕得“咚咚”地响,然后说了姓名年籍,接着控诉:“民女要告的是,宿迁县万恶的捕快卫虎!”

这话一,先是杨四吓一大,心想,上了杨大壮的当,这二十两银拿得手。其次是昭贤,提起这条“毒蛇”,也不由得背脊上发冷。

“且慢!”昭贤问,“你既然要告宿迁县的捕快卫虎,为何不到宿迁张大老爷那里去告?”

“倘或告得准,民女不敢惊动青天大老爷。卫虎在宿迁县衙门,一手把持,无恶不作。民女若到宿迁县去告,只怕不会见着张大老爷,先就遭了毒手。”

这番话说得非常好,如果把张华山牵涉在昭贤便难措手。因为同是知县,无权审理,上官或者御史问一句:“你自视为何许人?”这话就很难回答。照现在这形来受理控案,已经越职权以外,但有卫虎“一手把持”这句话,说起来,冤抑难以上达,不能不从权置,也还有一番理好讲。

如此,昭贤对青荷便刮目相看了。“你细细说来!”他问,“卫虎如何万恶?你为何要告他?”

于是青荷自从小定亲说起,一直讲到昨夜逃卫家的船——堂上堂,鸦雀无声,世间有如此怪诞之事,真是闻所未闻。

“我且问你,”昭贤把前后经过,细想了一遍问,“你在卫家,外面那许多节,又何从得知?”

“民女昨日逃,与我家老苍朱才同车投奔青天大老爷治,是朱才在车中细说与民女听的。”

“那朱才可有到案?”

“回大老爷的话,”杨四屈膝答,“朱才在堂伺候!”

“带朱才!”

等朱才上堂磕过了昭贤照例又要替他“看相”,见他满白发,鼻直方,仪表生得不像低三四的人,知是个义仆,便问:“你叫朱才?”

“是。”

“你在朱家多少年了?”

“小人在朱家三十五年了。”

“嗯!”昭贤,“这自然像一家人了。不过,你的供词,要凭良心。公堂之上,一字不可假,你要小心。”

“小人决不敢有半字虚言。”

“那天你家小阁,中途你家主人受暑折回,以后便怎么样?你照你目睹耳闻,从实细讲。”

这一讲又要传杨大壮作证。昭贤看他眉宇间英气人,心中十分中意,问话的态度便又不同了。

【1】【2】【3】【4】【5】【6】【7】【8】【9】【10】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