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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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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事情很巧,也可以说是很不巧,就在赵士龙到京城的那天,刘瑾被捕了。

他是陕西兴平人,本姓谈,年轻时自己割掉了“那话儿”,投身在一个姓刘的太监名下,入宫当差,因而改姓为刘。那时是正德皇帝的祖父,宪宗成化年间。

宪宗驾崩,传位孝宗,这是位好皇帝,可惜寿命不长,做了十八年皇帝,只活到三十六岁。太子即位,改元正德,那时只有十五岁。

十五岁的正德皇帝,人极聪明,可惜童心特重,是天字第一号的纨绔子弟。陪着他玩的有八个太监,名叫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还有一个就是刘瑾。他的职司是专管鸣钟撞鼓的“钟鼓司”太监,地位极低,但因为得到皇帝的宠信,权势渐盛,外面把这八名太监叫作“八虎”。

“八虎”每日陪着皇帝,不是调鹰走马,踢球角力,就是轻歌妙舞,讲求声色。少年皇帝不上紧念书,这样荒唐下去,必成昏君,因此朝中大臣,对“八虎”大为不满。于是六部九卿,联名上了一道奏章,细数“八虎”的罪恶,奏请皇帝“缚送法司,以消祸萌”。

小皇帝对这八个人已有感情,想到他们送法司治罪,或则杀头,或则充军,于心不忍,而且没有这八个人陪他玩,他也不知道那种寂寞的日子如何打发,越想越害怕,竟致吃不下饭。

当然,“八虎”害怕得更厉害,但是计无所出,臣下们又天天催请处置。皇帝无奈,只得派遣地位最高,可以代替皇帝处理政务的“司礼监”王岳、李荣、范亨、徐智等人,到内阁与大学士会议上奏。

会议的结果是,请照原议办理,也就是将“八虎”送法司治罪。皇帝问到司礼监王岳,此人素性刚直,一向讨厌“八虎”引诱皇帝不务正业,所以支持内阁的决议。

到了第二天,忽然传旨,召诸大臣入宫。这就表示内阁的覆奏,不曾批准,因为明朝的皇帝都是不大召见大臣的,覆奏上已说得很明白,若无疑问,只需批一个“是”,或者“依议”就可以了,不必传旨召大臣入宫。

果然,一进宫门,司礼监李荣手拿着六部九卿联名的奏疏,宣达旨意。“有旨,诸大臣爱君爱国,所言甚是。不过此八人自皇帝在东宫,就已侍候起居,不忍即置之于法。希望大家不要逼得太紧,稍缓时日,皇帝自会加以处置的。”

群臣相顾无言,只有一个忠心耿耿的老臣——户部尚书韩文说话:“如今海内民穷盗起,天灾日增,这班小人还引导皇帝游宴舞庆,衰废国政,我们身列朝班,实在不能不说。”

“是的。”李荣把手里的奏疏扬了扬,“诸公的话说得很恳切,皇上不是不明白,只不过希望大家缓一缓,让皇上办他们的罪而已!”

“那么,”吏部侍郎王鍪接口问道,“万一皇上不办又如何?”

“这在我!我是司礼监,对大家的奏章,当然会有交代。”李荣指着自己的颈项说,“我脖子上又不曾裹着铁,不怕砍脑袋?敢误国事?”

这一下,就非办不可了!“八虎”大起恐慌,自己请求“安置南京”——这是贬斥的表示,而阁议不许。司礼监王岳、范亨、徐智等人,亦站在内阁这方面……因此,皇帝不能不依,就等第二天一早,便要降旨,将此八人逮捕下狱。

谁知就在这夜,事情起了大变化,有个吏部尚书,名叫焦芳,是个无耻小人,他跟刘瑾交好,连夜跑去密告,于是刘瑾约集他的同党,深宵入寝宫,跪在御榻前面,一齐放声大哭,这一哭把皇帝的心哭软了。

刘瑾看到皇帝的脸色,方始进言:“害奴才们的是王岳。王岳是宫里的人,反而跟外朝的内阁勾结,他要把奴才们八个人赶走,才好限制皇上的出入。再说调鹰走马,于国事何损?如果司礼监得力,外朝官又怎么敢这样子跋扈,一定要逼着皇上听他们的话。”

皇帝原就觉得臣下逼得太厉害,一点面子都不讲,心里觉得异常委屈,此时听了刘瑾的挑拨,勃然大怒,当时便命刘瑾掌司礼监——司礼监的头脑;马永成提督“东厂”,谷大用提督“西厂”,掌管皇帝私人的爪牙。这些爪牙亦随即奉了刘瑾的命令,逮捕王岳、范亨、徐智,发配到南京太祖陵寝服打扫的劳役。

到第二天百官入朝,才知一夜工夫,整个局面都翻过来了。内阁大学士必须同司礼监合作才能处理大政,既然刘瑾掌权,原来的大学士都知道干不下去,纷纷辞官。皇帝听了刘瑾的话,只留下一个比较知趣的李东阳,另外“阉党”焦芳内阁拜相。焦芳得意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追上王岳、范亨,取了他们的命;徐智则被痛揍一顿,打断了一条手臂。

刘瑾一掌了权,正人君子,大遭其殃。凡是言官上疏,规谏国是的,不是被杀,就是下狱。有个兵部主事,浙江余姚人,名叫王守仁,学者称“阳明先生”,因为上疏救一个姓戴的言官,惹恼了刘瑾,刘瑾便假传圣旨,杖责五十,打得死去活来,同时也降了官,调为贵州龙场驿驿丞,那是个有去无还的蛮瘴之地。但是刘瑾还觉得不解恨,派了东厂的“番子”跟踪,预备在路上找个方便之处,下手杀了王守仁。可知刘瑾当时已掌大权,治理天下事了。

这时也正是赵士龙刚到京师的时候,第一步是要去见一个姓张的,名叫张文冕,是南直隶最富庶的松江地方人,本来是个市侩,因为犯了法,为南京兵部尚书何鉴抓住了要杀他,是卫虎帮了他的忙,找人埋伏在起解途中,半夜里偷偷把他放了出来,逃匿无踪。

一连好几年没有消息,忽然有一天,卫虎家里来了两名鲜衣怒马的漂亮客人,看样子是生意人,但神气之间,颇有官派。一见卫虎,便送上八色土仪、一封书信,信是张文冕写来的,几年不见,他已经大为得意,投身在“刘公公”门下,掌理文书,不忘旧情,特地遣人致意。卫虎要走刘瑾的门路,就因为有张文冕这么一个穿针引线的人在那里。

赵士龙人虽能干,京城里是第一次来,看见“天子脚下”人烟稠密,屋宇壮丽,有些自惭形秽。等在旅店里住了下来,找到掌柜上,怯怯地问道:“刘公公府里有位掌理文书的张先生,不知道住在哪里?”

凡是太监,都称“公公”。宫里的太监光是有面子的,就上千也不止,所以掌柜的问道:“哪位刘公公,是哪一司,哪一局,还是哪座宫里的?”

“是提督东厂的刘公公。”

原来是刘瑾,掌柜答道:“现在又不是提督东厂了,是提督内厂。这位刘公公的府第,赛过王府,掌理文书的不知多少。张又是个大姓,客官,你光说张先生,只怕不容易打听!”

“是这位张先生!”赵士龙就把信拿了出来看。

“是这位张先生,嗳,客官,”那掌柜埋怨他,“你早把信拿出来,早就弄明白了,何必费话!”

“是!是!”赵士龙引咎自责,“是我不好。”

“不是这话,我不敢责备客官,不过就事论事。好了,闲话少说,你要问的这位张先生,是刘公公手下第一红人,住在西城山时雍坊,李阁老胡同,我派人领了你去就是了。”

“好极,好极,谢谢,谢谢!”

于是赵士龙恭具衣冠,带了礼物——只是一篓笋干,底下藏着二百两金叶子,跟了小二直往李阁老胡同而去。

一进胡同,就看见有锦衣卫的番役,提着皮鞭,往来巡逻。店小二立刻站住脚说:“客官,回去吧,今天见不着了。”

“怎么呢?”

“一定是刘公公在张老爷那里。”店小二说,“皇上把圣旨交给刘公公拟,刘公公交给张老爷拟,此刻是正在忙着呢。”

赵士龙一听这话,又是忧愁又是喜。愁的是照此光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得着张文冕;喜的是张文冕有这么大的权势,一定可以救下卫虎。只要卫虎无事,连张华山在内,一起都可免祸。不但免祸,有这样一座靠山,以后升官发财,真正是前程无量了。

眼前无法,唯有明天再来。第二天来了,门上看他小小一名巡检,连理都不理他。赵士龙卑颜好语,总算搭上了话,但是依旧归于无用,门上只说了一句:“今天没有,明天再来!”

第二天再去扑了个空,第三天叫他候一候,第四天、第五天……每天都有话说,总而言之,要见张文冕一面,比上天还难。

赵士龙有些气馁了,自然,更多的是着急,照这样子,不知哪一天才能把“意思”达得到刘瑾那里,说不定事情就能办成功,亦归于无用,因为夜长梦多,到那时候卫虎已经人头落地了。

看他日日愁眉不展的样子,掌柜的忍不住来探望安慰。赵士龙略略说了缘由,提到见不着张文冕的事,掌柜的问道:“客官,你门包送了没有?”

“门包,当然送了。”

“送了多少?”

“十两银子。”赵士龙说,“门上也收下了。”

“收归收,办事归办事。十两银子是太少了点,至多说句把话——”

“啊!”赵士龙大为诧异,“十两银子说句话?”

“对了。”掌柜的把张家门口的“行情”告诉他,“十两银子至多说句把话;要想名字登门簿,至少得五十两。”

“登门簿无用。”赵士龙说,“张先生不知道我的名字。”

于是掌柜的指点了一番。

“多承指点,真是顿开茅塞。我就照你的办法去做。”

赵士龙说的倒是真话,经此一点开了窍,当时便盘算得妥妥帖帖,到第二天一早,赶到张家。门上的看见他已经讨厌了,自然没好脸色给他看。赵士龙赶紧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门包,送了上去。

“大爷!”他很恭恭敬敬地说,“一点小意思,送大爷买双鞋穿!”

这是识趣的,门上的脸色不同了,同时也知道他已经过高人指点,必已知道了这里的规矩,倒不便乱收,怕红包的数目与他的请托不符,收了下去,便费唇舌,因而先问一句:“你有什么事?先说与我听听!”

“我有点菲仪,想请大爷递一递进去。”接着他把红包放在桌上,“五十两银子,小意思。”

门上把红包掂一掂——多少分量一到手里就有数,五十两不错。

“可以!”这下他说话很爽快了,“你把东西放下,等到晚上,我连门簿一起替你送上去。”

于是赵士龙就亲自在门簿上登记,写了“宿迁卫虎”的字样,又把住处注上,然后把那一篓封缄得极严密的笋干留下,又说了许多好话,才回旅店。

“办妥了?”掌柜的问他。

“办妥了。”赵士龙说,“若非你告诉我,我瞎撞一辈子也无用。”

“客官安心等着好了。只要你那会友跟张老爷真有交情,必有回信;回信一到,我就来通知你吧!”

“好,好,拜托了。”

赵士龙心想,回信最快也得第二天早晨。自到京城以来,心里没有一刻轻松过,所以哪里也不曾去得。此刻不妨忙里偷闲,去观一观光。

于是,他一个人换了一身便衣,揣上几两碎银子,信步闲行,直逛到晚上才回店。一进门,就看见掌柜的如获至宝般抢上来拉住了他。

“赵老爷,赵老爷,你真正叫我好找,你到哪里去了?”

“怎么?”看他的神气如此急促,赵士龙心里有些发慌,“出了什么事?”

“喜事!”掌柜的说,“张老爷那里派人来找会友,我告诉他卫老爷不曾来,来的是赵老爷,门簿上登的名字,就是赵老爷写的。来的那人便说:‘不管姓卫姓赵,府里有请。’”

“啊呀!”赵士龙跌脚,“这,这耽误大事了。”

“耽误是耽误了,不过不要紧,来人留下话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去。天色还不算晚,你就快去吧!”掌柜的倒很热心,推着他说,“快,快,快去换衣服,我陪了你去!”

回到屋里,掌柜的帮着他加冠束带,七手八脚地穿戴整齐,雇了一辆骡车,匆匆赶到李阁老胡同。下了车一进门,门上的颜色又不同了。

“赵老爷,你可来了!我们老爷问过好几遍了。来,来,有名帖给一张,我马上替你去回禀。”

来得匆忙,不曾带名帖。这也不碍,门上把他的名字写在纸上,转身走了进去。不多一刻,又走出来告诉赵士龙说:“我家老爷,正有件公事在手里,教先请进去坐一坐!”

于是把客店掌柜留在门房里,门上的将赵士龙领了进去。曲曲折折,不知经过几座厅堂、几道回廊,最后引入一座小院落,里面花木扶疏,庭院极大,向西一排精舍,垂着湘帘,廊上的八盏巧样宫灯都已点了起来,滟滟光晕中,照出门楣上一块绿地金字的小匾额,上面题着“晚晴轩”三字。一只绿嘴鹦鹉,娇声娇气地喊道:“有客,打帘子!”

赵士龙平生第一次进入这样的豪门,目眩五色,心里又惊又喜,一个不当心,滑了一大跤,架上的鹦鹉便“格格”地笑了起来。

“畜生!”里面走出来一个丫头,这样骂了一句,然后打起了帘子肃客。

这时的赵士龙,已由门上扶了起来,替他擦擦衣服上的灰尘,带点调侃意味地笑道:“赵老爷这双靴子,想是刚上脚,所以走不大稳当!”

“是啊!”赵士龙强笑道,“是‘十王府’前刚买的!”

说着,那门上跟那名叫蕙香的丫头办了移交,赵士龙跟着走进屋,只闻得一阵阵似兰似麝的异香,细细看去,才发现屋角茶几上有只宣德炉,一缕极细极细的烟,似有若无,不知烧的什么名香,香味这样子厉害!

光是这一点,便使赵士龙惊异不尽了。不过太监门下的一名宾客,既非名士,亦无功名,而起居服御,拟于王侯;那么刘瑾府里,更不知是如何的神仙宫阙!

“请用茶!”蕙香捧了一杯银托盖碗茶,放在镶螺钿的紫檀茶几上。

“多谢!”赵士龙不敢怠慢,欠身回答。

“请用茶点!”蕙香又说,揭开桌上一个硕大无朋的漆雕果盒,里面分作八格,八样干果蜜饯。

“多谢!多谢!”

“赵老爷从南直隶来?”蕙香一面抓一把糖莲子放在他面前,一面问。

“是从南直隶宿迁来。”

那蕙香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又像丫头,又像主人,陪着赵士龙很应酬一会儿,听得有脚步声,才说一句:“我家老爷来了!”

赵士龙赶紧站了起来,只听得脚步声,却不知声在何处,慌张地四面看着,看到一面西洋大镜子,煞是作怪,忽然移动,原来是一扇门,门里走出来的自然是张文冕了。

看他不过三十出头年纪,极瘦削的一张脸,白得发青,只那双眼睛特别厉害,仿佛视线到处,便能看透人肺腑似的。赵士龙一接触他的眼光,不由便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自己报名:“赵士龙!”

“请起来,请起来!”张文冕很客气地说,同时还揖了一揖。

彼此落座,赵士龙便说:“晚生得以谒见张先生,真是荣宠。”

“好说!”张文冕自然没有工夫跟他应酬,开门见山地说,“那篓子里的‘东西’和信,我都看见了。卫大哥是怎么回事?”

“是——”赵士龙想了想说,“按院刘大人为了一件案子,跟他作对,现在下在狱里,铐镣灌铅,把他当成死刑重囚办。总要请张先生恩出格外,怎么想办法救他一救才好!”

“当然。我跟卫大哥的交情,总得救他。不过,南直隶巡按刘天鸣,却不好对付,他曾蒙先皇御赐尚方宝剑,所以当今皇上对他也另眼看待。”

“跟张先生回话,”赵士龙说道,“刘大人的那把尚方宝剑丢掉了。”

“噢!”张文冕很注意地问,“是怎么一回事?”

赵士龙不便说明内幕,只这样答道:“不知怎么丢掉的。反正尚方宝剑已不在刘大人手里,那是千真万确的事。”

“嗯,嗯!”张文冕想了一会儿说,“卫大哥的事,我无论如何要帮忙。明天刘公公也不得闲。等过了明天,我跟刘公公说了,马上就有办法。你先回去,听我的招呼!”

“是!”赵士龙很知趣,起身说道,“有点孝敬刘公公的东西,我明天一早送过来。”

“摆着!”张文冕说,“这是我的事,慢慢再说。”

看样子不但替卫虎办事,而且还不要钱,卫虎总算交着这个朋友了!赵士龙这样想着,满心欢悦地回到客店去等消息。

赐宴到深夜,皇帝的酒兴未阑,刘瑾却不行了!他的酒量不好,而张永借祝捷为名,拼命劝他,不能不喝,就这样把他灌得八分醉,加以精神不济,以致倦眼迷离,竟有些东倒西歪的样子了。

“老伴儿!”这是皇帝对刘瑾的特别称呼,“你不行了,回去挺尸吧!”

刘瑾巴不得这一声,伏身倒地,先磕了个头道:“老奴告退!”

刘瑾一走,皇帝吩咐重新洗杯,撤下残肴,另摆酒果,要跟张永作长夜之谈,听他细谈宁夏。

“万岁爷!”张永的神色突然一变,是万分严重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

“怎么啦?”

“老奴有密疏!”张永将一封拟好的奏疏,跪着呈与皇帝看。

“谁耐烦看这个!”皇帝又说,“念给我听听,什么事?”

“宁夏之变,是刘瑾激起的,有一通伪檄,数的都是别人之错。”

“我不知道这回事啊!”

“自然!”张永很快地说,“刘瑾欲谋反,岂会让万岁爷知道。”皇帝不响,眨着眼喝酒,“可是这对于他有何好处?”皇帝问。

“是!正因为于他没有好处,而感很不安,怕万岁爷知道了要灭其族!”

这是说刘瑾要谋反,皇帝始而失笑,“算了!”他说,“喝酒吧!”

“万岁爷!”张永用哭音说道,“慢一步,老奴不能再见万岁爷了。”

“咦?”皇帝问道,“刘瑾到底要做什么?”

“取天下!”张永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孙和密造衣甲弓弩,送给刘瑾,刘瑾将之藏在家里。如果不是取天下,何以如此。”

皇帝的神色有些不同了,很沉重地想了一会儿说:“他要取天下,就让他取了。反正现在也是他在治理天下。”

“到那时候就不同了。刘瑾取了天下,置万岁爷于何地?”

皇帝为之一惊,顿时又不肯相信,然张永收集之罪状齐全,似是真事,于是唤校尉,领禁兵,嘱张永指挥禁兵,连夜到刘瑾家搜抄,且令校尉捕刘瑾待讯。

匆匆嘱咐数语,受张永指挥的禁兵,立即出宫,策马飞奔,直往刘瑾的府第——这天是中秋,本应该是极热闹的良宵,但以刘瑾下令禁宵,所以长街寂寂,明月孤圆,杂沓的马蹄声,也格外引人注意,多在门缝中向外窥望,怕的是传说了多少天的消息,刘瑾将在他哥哥下葬那天起事谋反,果然不虚。

谁也没有料到冰山垮于俄顷!那时是三更天,刘瑾已经上床熟睡,不过他那豪奢非凡的府第,却是整夜都不闭门的。禁兵一到,门官出来一望,大咧咧地问道:“各位深夜到此何事?搅了刘公公的好梦,须不是耍。”

校尉一听大怒,起手一掌,把门官推开,高声说道:“我奉旨宣召刘瑾。你什么东西?敢来拦我?”

说完将手一挥,禁兵一拥入府。刘瑾住在后院花园一座阁子中,那校尉是早就把出入途径打听好的。当时转弯抹角,一阵风似的卷到后花园,假山上果然有座飞檐杰阁,走马回廊上悬着二十四盏细样宫灯,灯月辉映,景致极其清丽。然而煞风景的禁兵却顾不得那许多,四面八方上了假山,先包围了阁子再说。

里面自然也听到了,门一开,出来一个绝色女子,发现四面禁兵,如临大敌,不免诧异,但并不惊慌,静静说道:“怎的许多兵在此?”

“喂!”那校尉排众上前,说话声音很大,“刘太监可住在这里?”

“刘太监是你叫得的么?真正好大的胆,无法无天!”

校尉又发一场怒气,伸出毛毵毵的大手,就想一掌劈了过去,只是怜香惜玉的心人人皆有,那只手已伸了出来,却又垂了下去。

“我不打你。”他问,“你是刘太监的什么人?”

“你问他做甚?”那女子颜色虽娇,说话的语气却硬得很。

“问都问不得一句?”那校尉气她不过,有意辱她两句,“你必是刘太监的小老婆,嫁了他守活寡,那滋味是好受的吗?”

“放屁!放你娘的狗臭屁!”

破口大骂,继之以砰然一声,阁子的门关上了。这一下把刘瑾惊醒了,在枕上问道:“干什么?”

刘瑾虽是太监,一般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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